第1章 来自内蒙的电话(1 / 2)

“阿龙,是我,老舅,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钞票?”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焦急还带着股惊慌之意。

这声音两年没听过,我也一下就听出,还真是我失踪两多年的舅舅。

“舅啊,你跑哪儿去了,阿婆天天抹眼泪,就怕你死外头咯!”老长时间没有老舅的消息,突然接到电话,我也是激动的不行,使劲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

“哎,哎,先别跟你阿婆说,老舅这,这儿遇到点事儿,你看能不能来接我一趟,我现在这边,自己回不去......”老舅越说嗓音压得越低。

“行,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写下来,你就搁那儿等我啊,这回可别乱跑!”我当时多缺心眼啊,一听老舅说喊我去内蒙接他,这心思立刻就活泛开了,压根没有想过老舅到底搁那么老远儿出啥事儿了。

那个年纪的孩子,谁不想离开家去外头闯闯?

挂了电话,我拔腿就不带犹豫的往家跑,阿奶见我跑的一路灰,提着扫帚追在屁股后头就骂:“要死了你小赤佬,看看你弄得这一地灰,你真当自个儿还小呐!”

1969年初冬,我出生在XJ阿克苏市的一个军区大院里,我老娘和老爹都是浙江人,我老爹宁波镇海人,老娘是绍兴新昌县人。

俩人当年不知道怎么跑XJ去了,后来机缘巧合下进了XJ军区政治部文工团。

在那个年代,我老娘作为一个国党小官后人,举步维艰。而我老爹,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就是挺胸抬头翻身做主的好身份。

老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这样,一个县长家的大小姐,嫁给了我老爹这个穷人家其貌不扬却会唱一嗓子好戏的孩子。

那时候穷啊,我老娘当年离家的时候,阿婆给了她一箱子金银珠宝古董的,说若日后有个万一,这就是给她的嫁妆了,可惜那嫁妆被缴了,被缴到哪儿不知道,不过后来局势好起来了,我老娘收到了800块钱的赔偿款,就当是抵了那箱子东西。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小姐匆匆离家,但凡我阿婆狠点心,她那脚指不定也得缠上,要是缠上了她铁定去不了XJ。

老娘每日看着我就愁,等我长到一岁多,她终于找到机会把我送回宁波镇海乡下的阿奶家。

那时候的交通多不方便啊,一直长到15岁,我见到老爹老娘的次数屈指可数。

老话说得好啊,娘亲舅大。

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是毋庸置疑的,阿婆是封建传统礼教下长大的小姐,裹着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顺又理所当然的按着家里的安排嫁给我阿公这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人,当家理事,后来阿公更是当上了新昌县县长,

阿婆连生二女,直到生下老舅才算完成她作为当家媳妇儿的使命。

不过我老娘作为正头太太生的第一个姑娘,在家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老娘跑去了XJ,我作为孙辈最大的,地位仅次于长孙,更何况我老舅也就比我大了十岁,长孙,还是没影儿的事哩。

商家当年在新昌县有多兴盛呢?新昌县有一座绵延不绝的山,那山没有名字,当地人直接管那叫商山。

小时候,我经常被阿婆接到新昌老宅去,隔了几十年,许多记忆都模糊了,我还依然记得,老宅比我家闺女上的那小学都大,光前院就跟个大操场似的,我常常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放风筝,可比在阿奶家好玩多了。

每回去,阿婆就得挪腾着那双小脚,弯腰把家里祖传的一个翡翠球挂我脖子上,说是让祖宗们保佑我平安长大。

那颗翡翠球对于当时年幼的我来说,不知其价值,只知道那球就像栓狗绳似的,沉垫垫的,不小心甩到脖子后头去能勒死我。

当然,只是暂时给我戴戴,那是以后要留给长孙的。

后来局势动荡,阿公跟老蒋有不少的书信往来,阿婆又是资本家小姐出身,阿公死后,万般无奈之下,阿婆包了个黄包车,从新昌跑到了镇海投奔穷亲家。

就像此刻,阿奶在外头骂骂咧咧,阿婆就坐在我房里,嘴角噙笑,温温柔柔的,眼里还有丝化不去的忧愁,柔柔的嗔我一句:“又惹你奶生气。”

我想古诗里写的如水般婉转柔美的江南女子,就该是阿婆这样的女人。

明明是最普通的靛青色布料,偏偏在不显眼的角落绣上了精致纤巧的绣花,裙摆盖住鞋面,只露出尖尖的鞋头。

巨大的生活差距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可依旧没有磨灭她身上那股大户人家的独有气质。在这村里乃至我后来见过许多人,从没有一个老太太像她那样,干净,整齐,美丽。

我翻箱倒柜的掏自己这些年捉泥鳅,捡塑料瓶攒起来的私房钱:“阿婆,我去趟内蒙,老舅给我打电话,喊我去接他叻。”

我老舅说的叫我别跟阿婆说的话,我压根没打算听,啥玩意儿啊撇下老娘跑出去这老久,还玩啥神秘,也不怕被抓去枪毙!

“你老舅联系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儿?”阿婆激动放下手里的活计,眼眶微微发红说气话:“这么大的人,一跑出去就是两年,也不知道着家,如今还要你去接他!不去,就让他死外头罢。”

这话我压根没当回事儿,我老舅就是我阿婆的命根子,商家唯一能传香火的独苗苗:“我这次去,就把我老舅逮回来给你生孙子。”

“呸。”沾了点口水,细细的数我的小金库,啧,有点少,算上阿婆偷摸给的,也就稀稀拉拉不到三十。

阿婆小心的站起身走出去,没一会儿又扶着门回来,手上拿着一块蓝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打开来,里头整整齐齐一叠绿绿的50块。

我凑过去,羡慕的直流口水:“阿婆,你咋还有这老多钱哩。”不怪我这么问,阿婆从新昌县时,包的那黄包车,可是付了足足八百哩。

“没剩多少啦,都是给你老舅留着娶媳妇的,你阿公临走前,就放心不下他,唯一的儿子没成家,我总要在死前把这事儿办好了才能闭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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