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逛窑子(2 / 2)

两人静静地品茶,徐子语看着赵青涟放下的杯子,印在黑陶杯上的红唇印,仿佛说:“你来呀你来呀。”

房间里只有像松涛一般的煮水声。

徐子语舀水止沸的时候,赵青涟把视线投向窗外,看着远方说道:“我为什么会被追杀?能把当朝公主当丧家犬追的,自然是比公主更有权势的人!”

什么?比公主还有权势?徐子语倒下水葫芦里的山泉水后,釜里传来的松涛声也低了下去。

“你一定要问,比公主还是权势的是谁?自然是皇子。追杀我的人,是我四哥。皇家有些秘辛,说给你听听。现在对外说父皇生病,由太子代理朝政,但真实的情况是,父皇失踪了。我这些年四处去探访他的下落,今年春天到四哥的封地幽州,父皇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他的赤焰银枪。”

说着,她亮出了赤焰银枪,递给徐子语。

徐子语接过银枪,发现全身像被麻痹了一样,有一股暖流通往全身。这下倒令赵青涟吃惊了,她问道:“你与银枪有共鸣?”徐子语点头,这种感觉他完全说不上来。

他还是更在意赵青涟的事故,于是他放下银枪,双手托腮,看着赵青涟,问道:“于是你就偷了这把枪?”

赵青涟把枪收回到收纳袋里,苦笑道:“四哥自然是不承认见过父皇,他又说不清赤焰银枪为什么会在他府里。刚好我又发现,他府里似乎有殷箕王朝的人,于是便觉得他在策划一些大事。就在我与他僵持不下的时候,他的府里来了高手寻仇,他便先去应付那头,我乘机偷了银枪,仓皇出逃。”

幽州之地,与殷箕王朝犬牙交错,封地幽州的四王子赵权,拥兵三十万,是用来震慑殷箕王朝的,现在,四王子与殷箕王朝反而有勾结?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徐子语一怔,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更着急要找到失踪的父皇?”赵青涟也托起了腮帮子,幽幽地说道:“这是后来的部分。我之前着急找父皇,是因为我想嫁人了,再不出嫁就变成老公主了。”

徐子语一呆,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赵青涟忽然看着徐子语道:“我现在是不老,但我朝公主有一个诅咒,要是不在十八岁之前嫁出去,就一辈子别想嫁出去。”

赵青涟有一位姑母,快六十岁了,现在真的是老公主,没嫁掉。宫里还有一个快九十岁的姑奶奶,也是老公主。

那个老人家每次看到赵青涟都说,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徐子语弱弱地问:“你今年贵庚?”

赵青涟倒扣着小指头道:“十七。”

啊这……确实挺赶的。

所以赵青涟一听到这里可能有父皇的线索时,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赵江虎说的那个人,就在这附近。

就在徐子语要进一步问询的时候,外面传来鲍向导雄浑的声音:“欧阳公子赵小姐,你们要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鲍志诚准备的是敞篷马车,有人驾驶,鲍志诚坐在前座,为两人介绍眼前的大街,整个县城都是围绕着这条商业街运行。

在前朝前,这里不过是一个烧窑的小镇,所制也不过是一些日常的饭碗,卖不得几个钱,随着盛世论兴起,品茶赏花之人逐渐多了起来,咱这看起来黑咕隆咚的陶器,居然大受欢迎,价格越出现不同档次的,本土那些老窑口啊,居然越卖越贵,为什么?

土越来越稀有。所以,烧陶还带动了周边县,乃至周边州的泥土事业,讲究点地把外面的土拉到这边的窑口烧,有实力的直接把窑口都开到了外地。

鲍志诚指着前方的人头道:“你瞧瞧,那就是招人广告,集中培训,带到外地去,这几年,因为这个产业兴起,苦得到钱,年轻人都趋之若鹜,学它个几年,有了技术,有了本金,盘一个窑口,就可以自己干了。”

鲍志诚又指着自己道:“不怕诸位笑话,你看我啊,以前也有窑口,但竞争激烈啊,我那口窑不争气,总是烧制出一些上不了档次的东西,技工与小工赚不到钱,跑了。我呢也没甚心思继续,刚好本姓鲍老板,哦,就是大陶都老板看上我那窑口的位置,就捯饬给他了。卖了几文钱,我也安顿好家人,闲来无事,鲍老板也不嫌弃,就来帮闲,做个迎宾,你别说,这份工作适合我。我在烧窑前啊,还是私塾先生呢。”

鲍志诚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赵青涟这下佩服徐子语的观察力,进门后,徐子语就说这个向导不简单,要去逛的话,就选他。

路过一处名胜,石碑上写着“春水泉”。鲍志诚介绍说,这里的泉水,“立夏前三日出,七日止。春水在地下流,要挖地数尺才能得到水。每年这个时候,村民贴地,一听到淙淙水声,便循声挖开,跟你们讲啊,这水能治疗百病,家家都有大水缸,储存起来,一年不用再看病拿药。那些走茶马古道的马帮,路过这里,要买一些带着,过瘴疠之地,喝上几口,可以预防。即便是真患上了,喝了这春水,也能马上复苏。”

赵青涟有些怀疑地问道:“如此神奇,那这个地方每年卖水都卖富了,又何必干其他的事?”

鲍志诚笑道,“理是这个理。但对春水感兴趣的,不只是我们啊,还有百鸟。那些鹦鹉、斑鸠每年都有数千只来寻春水,人才挖开,鸟就蜂拥而至,好几年都把春水喝干涸了。后来啊,但凡听到鸟叫,春水都吓得不敢出来。所以每年临近春水时节,大家伙都敲锣打鼓,本是为了惊吓鸟儿,让它们不要来抢水。但这个声音,也吓到了春水,现在每年出水量极少,附近的街坊百姓,能够舀到一二桶的,都不得了。那些水,传得神乎其神,老百姓自己都喝着肉疼,为什么?价格贵啊。哪有人舍得喝,都卖了出去。诸位,咱们住的客栈里,你们泡茶用的水,就是这春水,你们可曾尝尝?”

徐子语与赵青涟两人对望一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春水泡茶,确实不一样啊。

鲍志诚又带着他们溜达了一处家具厂,见几位没啥兴趣,便快速离开。路过一处庙宇,鲍志诚问要不要进去看看,赵青涟表示没必要,她建议去看看窑口,毕竟这次出来是为了陶瓷生意。鲍志诚说没问题,就是这些地方都不在城里,出城的路就有些颠簸,还有灰尘。

两人表示承受得起。

幸好鲍志诚出客栈前,为每人准备一顶斗笠,屋外骄阳如火,确实需要遮挡物,赵青涟又暗夸了鲍志诚的细心。

在路上行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鲍志诚凑近赵青涟,议论起她的雪花马,低声问道:“那马一定很珍贵吧,身上没有一点杂色,看起来脚力也非常不错,就是瘦了点。”

赵青涟知道这个时候,只需应付说话,便道:“一般般吧,只是品种稀有。”鲍志诚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四块棉纱,分别递给三人,“一马上就要到了,要大家带上棉纱。”

还没有进入到窑区,远远就看到那片天空呈现出灰黄色,路面也坑坑洼洼,再往里面走,气味很变得腥臭起来,幸好他们带上了棉纱。

赵青涟四下寻找腥臭味的来源,砂灰阻挡了视野,又走了大约两里路,她终于看到了一条流淌着黑色液体的河流。随着深入,他们的斗笠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鲍志诚指着远处,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山影,“我们在的地方,过去也是山,现在都挖到对面了,你们在客栈用的陶器,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我估计呀,再这么挖下去,用不了几年这山都被挖平咯,所以啊,现在大户,都往外去谋求发展了。”

在他们驻足的时间,有一队马车慢悠悠地走过去,鲍志诚看着车尾道:“这些就是外地拉回来的土,你们刚好也遇到了,这在我们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不在外地烧?”

赵青涟问,其实之前她也听鲍志诚听过一嘴,说什么技术啥的。

鲍志诚道:“这里是现成的窑,现成的人,现成的技术,去外地,从挖窑开始就缺乏相应的人,建好窑口再调人过去,都是短工,成本更高,吃喝拉撒不要费用?再说了,烧窑需要的不仅仅泥土与人,还有木炭。这里为什么乌烟瘴气,除了烧窑,还要烧炭。你们看那边那座山,都是参天大树。有些树啊,砍倒才发现,在几百年前就被人砍过一次,我们现在砍的是再生树,也都留了树桩,不刨根,会再生。前些年砍掉的树,现在发出的小树,都比我还高了。”

他们在路上走着,迎面来了一队人马,吆喝着马缓缓前行,鲍志诚指着马车道:“这些就是运输木炭的,附近县也使用我们的木炭,再远就没有了,毕竟木材不像土壤那么特别,到处都可以烧。”

终于到了一家窑口,门口写着“陶都第一家”。小院里面都是一些光着膀子的汉子,头发上脸上都落满了黄灰,看见来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继续他们上的泥巴活计。

鲍志诚高喊了几声:“张老五!张老五!张老五!有人逛窑子了,快出来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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