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村庄里的大屠杀(1 / 2)

离开可闲客栈后,徐子语与赵青涟两人沿着一条弯曲的小道,缓缓而行。

见主人不赶路,赵青涟的瘦马儿慢悠悠走着,时不时啃两口秋季的松针。

徐子语所骑的大黑马,是他们马场几代人选育杂交,适合在平原上奔驰,上了山走了大半天,有些疲倦。它扯着嘴皮,卷了一枝黄连入口,接着又扑哧吐出,看得徐子语一乐。绕过一道石门坎,入眼的是一处废墟。

这里过去应该是一处村落,现在毁于火灾。大火肆虐后的村庄只剩下焦黑的墙壁,土地上散落着被烧焦的木头碎片,散发出一股轻微的焦味。

焦土里长出来的草嫩绿可摘,徐子语薅了一把喂给大黑马。再往里走看到,有些地方的嫩草居然被人用镰刀割走了。

看来这场火灾并没有过去太久,村庄里本应该充满孩子追逐的画面,但现在只有风声呜咽和隐约烟雾中传出的无声哭泣。

村子里的房子并非都集中在一起,但这火烧得甚是离谱,每家每户都烧得非常彻底,就连远离村庄的公用粮仓都烧毁了,不能不让人怀疑火灾的起因。

两人牵着马,一家一户看完,这才离开那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村庄。

又过了一会,他们沿着小道,拐到一座庙宇后门,里面冒着炊烟,看来是有伙食啊。

庙门口竖着两大口铁锅,锈迹斑斑,灶里的土灰上面,杂草丛生,见不到丁点新炭的余灰。他们往门里走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黄衣小和尚,脸上左边有道疤痕,皮肤黑灿,但眼睛炯炯有神。

欧阳子首赶紧合掌问礼,询问这里可否提供便饭,善款自然奉上。小和尚脆生生回答道:“这不巧了,刚好有善人做布施,我这就为施主引路。”

两人跟着小和尚前行,小和尚先让他们把马匹入了马厩,欧阳子首一看,马厩里已经有好几匹马,还停有一辆马车,那车的式样有些眼熟。

小和尚随手给赵青涟的瘦白马加了些草料,徐子语一看,居然是新割的。

小和尚解释说:“最近路过的人马多,师父嘱咐我去附近田埂上现割的,我们没有喂马的精料,还请施主见谅。”徐子语赶紧打呵呵,人都要来蹭饭了,再说,这一路,马对打野很是兴奋啊。

寺院不大,过了马厩,就看到了正门。顺着正门再往里走,就是大雄宝殿,膳房在宝殿的右侧,他走进去,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老和尚,还有一个书生。

老和尚慈眉善目,皮肤像枯藤般,牙齿却出奇地整齐。他见又来了新人,便起身相迎,招呼香客入座。

这是一个并不大的香积厨,只有一条长桌。他们只能与老和尚与书生坐在一起。书生边吃饭边看书,根本就没有抬过头。侧脸看过去,消瘦,鼻子挺拔,就是头发显得凌乱。

小和尚为新到的两人盛饭,赵青涟饿了一天,接到手里便小口小口吃起来,欧阳子首正准备狼吞虎咽之际,看到赵青涟这个样子,也小口小口吃起来。

吃着吃着,他也觉得这个米饭,有股熟悉的味道。难道也是赵大叔米店?

小和尚自己盛了一碗,在一边默默吃起来。那么多人在一起吃饭,居然听不到吧唧声,徐子语好生佩服。要是在马场,那喧哗声,直冲云霄。

饭桌上小碗里,有几块萝卜丝与腌酸菜,徐子语伸手去摸腰间的酒壶,每次都磨蹭几下又收回来,起身盛了一碗米汤,忍不住咕噜咕噜喝起来。

听到响声,书生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瞅了一眼赵青涟,放下书本,起身拱手道:“在下韦皋,两位施主好。”赵青涟正面一看书生,是个俊俏郎君。

看来今天布施的就是这位韦皋了。徐子语与赵青涟也起身与对方打了招呼,也许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米饭,又或许是咸菜的功劳,赵青涟接着又自己跑去木桶前,多挖了一碗饭。

吃到快要打饱嗝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上的碗。

吃饭吃饭,但有几个人真正在吃饭?

有多少人一粒米未下肚,就喝得酩酊大醉。或者,在饭桌上迎来送往,明明说了一个晚上的话,醒来却一个字都记不得。

徐子语从身上摸出几两碎银子,递给小和尚。

小和尚瞄了一眼老和尚,见老和尚没有明确反对,于是便把银两收下。老和尚念了一句“善哉善哉”,今天是个好日子。

徐子语顺便问了一句:“这附近有没有住的地方?”

老和尚看着户外,摇头道:“方圆十几里,就老僧这一处。”韦皋整理下衣衫,用双手搓了搓脸,接话道:“确实,我刚刚都走到了对面的山头,只有一处废弃了的村庄,再往下一看,在道路两边完全看不到村子,有一处有烟火的,看起来是军营,这才又折返回此处。幸好这间庙大,人少。”

老和尚看着徐子语道:“施主你们可以在此处小住一宿,这位大善人晚上也是要住在这里。我们刚好厢房里有床位,只是……”他又看着赵青涟说道:“这里都是大通铺,不分男女。”

赵青涟看着老和尚,洒然笑道:“这个我是知道的,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少不了,何况还有床可以躺一躺。对了,这米饭可真好吃,真没想到这荒郊野外,还有这么好的米。”

“善哉善哉”,老和尚把目光投在韦皋身上,唱了一个喏,“今日所食之米,都是韦大善人所施。”

韦皋连连摆手道:“多谢大师提供方便,区区几袋大米,不成敬意。”

徐子语心道是了,刚才看到门口的马车,应该就是这书生的。他瞄了几眼香积厨,靠里面的墙上都积满了灰,他们食用这桌,也是才擦洗过,桌面上没有任何摩擦的痕迹。说明这里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或者即便是有人,也绝对不会超过今天的规模。

从老和尚不拒米粮、钱财以及没有马料来看,这地方估计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啥善人来了。

老和尚再次双手合十,对着三人缓缓说道:“小寺已经多年未做熬茶布施之举,施主所赠米粮足够我们做一场法会,只是,哎”,他叹息摇头,“现在有米粮了,却没有人了。”

“没有人是什么意思?”赵青涟放下手中饭碗,轻声问道。

“没有人来参加法会。各位施主应该已经看到,本院可以说是风雨飘摇,香火不济。但三年前这里不是这样,周边尚有三个大村寨,有四五千人规模,每逢初一十五,香客总是少不了。像超度亡灵这样的大法会,还要提前预约周边寺院的师兄。三年前,前面那座望夫峰,忽然来了一群山贼,时不时就要到周边抢掠一番。”

看着三人,老和尚打开了话匣子。

农民报官后,当地官府也派人来剿匪,但山贼武艺高强,有些个捕快有去无回。县衙的人就寒了心,不来帮忙了。山贼再次下山抢的时候,村民只能自卫,这不抵抗还好,只是抢些钱财与女人,一旦抵抗,就出了人命。

后来有人出主意,说可以去县城里请保镖。于是他们便凑了一些银两,去县里请了几位保镖回来,谁曾想,山贼还是更厉害一些,那些个保镖没几个回合,就被山贼砍了,人头落地。

到头来,还是钱没了,人也没了。没办法,他们还是去衙门找县老爷,县老爷说,匪患问题,不是他的小小衙门可以管,他已经上报州里,请求派军队清剿。

老百姓一问,县衙上回死了捕快的缺,现在还没补上,县官确实也没办法。于是只好回来,诚惶诚恐地藏粮食,有些机警点的人家,索性关了门,外出谋生去了。

这期间,徐子语几次想发问,都被赵青涟拉住了。小和尚舀了一碗米汤,递给老和尚。

只听他接着说道:“盼星星盼月亮,他们终于盼到朝廷派军队来。但山贼消息灵通,等大军到时,山贼早跑了没个踪影。后来军队一撤,山贼又来了。这次杀得狠,开始进村,他们就抢粮食女人,不曾杀人。但几番争斗下来,结了仇,就开始杀人,从一次死伤人数五六人,到后来一次要伤人命二三十。就这样,村里能走的都走了,不走咋整,等着来抢?等着丢命?原本这个地方周边是没有驻军的,为了剿匪,随后朝廷派了一些官兵,在山上建了军校场。大家都想,这回该绝了匪患了吧?”

赵青涟不动声色地听着老僧娓娓道来,这也确实符合朝廷派兵的常规,这一带应当属于青州治下的召夸县,没有什么驻军。

听到这里,徐子语忍不住插嘴道:“早就该这么干,白白牺牲那么多人命。”

这个时候,老和尚脸上却露出了很大的悲伤神情:“事实上,这才是噩梦的开始。这山贼让出了老窝子,却化装成流民、乞丐,不动声色地包围了前面那个罗丈村,这次不要钱财,要人命,要报复。整个村子,一个晚上就被屠杀了。”

听到这里,赵青涟也大吃一惊,遇到屠村这样的大事,足够朝廷派一营的人马来?就他们刚才去的那村庄的规模,人口起码也得有两千余人。

徐子语听到这里,手握拳头,猛锤饭桌,他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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