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与蛇同行(1 / 2)

几乎只能在地面抽搐的罗秋岳花了十几秒才勉强找回了肉体的操纵权。

他的躯体破烂不堪,到处是不再渗出血液的窟窿,甚至从腹部的破洞窥视过去,还能看见动静微弱的心脏。实际上在几秒前,这个肉块还和死了没啥区别。在感官严重受损的前提下,罗秋岳只能通过一种出于灵异的模糊感知去察觉许明士和土地公婆的方位,张晓蕊这类普通人则仿佛隐形人般被轻易忽略。

罗秋岳皱起眉头开始思考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躯体,他能感受到脑海里多出了很多……不该有的讯息。

“我能感受到它们就是我,我就是它们。”

“每条蛇都拥有我的意识,但我的记忆中也被加入了不属于我的部分,这种自我是相互的。从现在开始,我不只属于我自己了。”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触,它们既是整体又单独存在。

每个个体都是活着的罗秋岳,而每个罗秋岳又能称作蛇。

他知道自己体内的东西曾被称为鬼蛇,也朦胧地学会了如何使用这种灵异。

鬼蛇的能力在于“给予”和“剥夺”。

两位一体,密不可分。

即为交换。

除此之外,记忆里还多出了“厉鬼”这一概念,零零碎碎的模糊片段讲解了应对鬼的方法、鬼的特性等等灵异圈常识:鬼无法被杀死,鬼只能被鬼对付……以及在这些碎片之中,他看见了自己曾提着灯笼站在土地庙中直面土地公婆的景象,那恐怕是来自他人的记忆。

这是鬼蛇的诸位前任驭鬼者们被它夺走的东西,如今又被拿来作为抢他记忆时用到的筹码。

在那片混沌的记忆之海里,他感觉属于罗秋岳的部分在不断随波游荡,被各种更为庞大、但如今还只显露了冰山一角的碎片挤压变形。

在无法抗拒的接触中,相触的边缘部位相互溶解,最终宛如搅拌均匀的颜料般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他的认知里缺了点东西,但也增加了。

比如,先前濒死时所见的山林幻境……即使是理解了鬼蛇的能力,他也很难解释这个明显是杂糅缝合怪的虚幻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比如是,在小学同学的面孔一点点发糊至马赛克时,他突然想起了整个小学所有人共有的习惯动作——包括不记得长相了的许明士在内,他们似乎都喜欢抬手挥舞,做出类似凭空擦玻璃的姿势。但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对现实的真实记载,而是前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动作,并正好被鬼蛇融进了灵异之中,带到现世。

这是一种另类的“分享”。

但不分好歹的分享,与厉鬼中灵异残余物的分享……究竟算是什么?

罗秋岳低头望向地面爬行的黑蛇,让它们顺着裤脚爬上,陆续从血肉洞口钻回体内,一点点补充体内丢失的东西。摸了摸被黑蛇填充完善的骨肉皮肤,除了略显冰凉,和常人并无区别。

他学着记忆中的做法,把人的躯体作为某种特征给予到了鬼蛇身上,相对的……灵异侵蚀也反向被给予至罗秋岳全身,只是目前还暗藏在水面之下。

这些蛇就像是能自由揉捏的橡皮泥,只要回到合适的位置,就能重新变回他健康状态时的血肉。随着黑蛇全部消失,体内血循环也逐渐恢复,尸体般死灰的肤色再度接近了正常的红润,但和活人领域似乎又差了那么点东西。

罗秋岳试着将本来脱臼刚愈的右手握拳,已经彻底痊愈无痛。

然而,即使身体仿佛回归了最健康的状态,他也有种隐约的不适瘙痒和阴寒。就仿佛在皮肉之下藏着一片虫群,只要时机合适,就会集体孵化出来,将他的躯体和意识一起啃食殆尽。

他清楚最终会发生什么。

随着侵蚀,更多的地方的血肉会变成回不来的蛇,直到在肉体和意识两方面能作为人的部位越来越少,最后厉鬼复苏。

大致花了半分钟处理完自身状况,罗秋岳的各类感官也在脏器归位、心脏重新起跳后缓慢复原。

他动了动略显冰冷僵硬的舌头,勉强找回了说话功能,想要赶紧在土地公婆还处于压制时和许明士进行交谈。

只是在视线恢复后,他望向许明士的目光顿时被不可思议所替代。

对方包得严实的风衣大敞,将一直藏在衣物之中的奇观暴露在外。罗秋岳搞清楚先前拦住凶险、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孩童报数声是哪儿来的了。

空气中的腐烂尸臭更加浓郁了几分。

许明士的胸腔是镂空的,正面皮肉尽失,露出森森肋骨与被囚禁在骨质牢笼中的无皮孩童。那无眼无鼻无耳,没有五官、空有一张烂牙口腔的孩童厉鬼伸手扒在他的肋骨上,好奇地探头探脑打量着四周,嘴里不知道在咀嚼着何物,露出品尝美食般的陶醉神情。

仅有上身与手臂的厉鬼像是从他腹部长出的畸形肉块,他就这样与鬼共用着一根脊椎。

许明士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也不知是厉鬼能力使用过度,还是真心不情愿将自身状况暴露给熟人。

而那孩童厉鬼此刻正巧嚼腻了嘴里的东西,直接大嘴一张,向外吐出一滩已经不见原样的发黑肉糜。筋肉外露的小手从许明士的肋骨上松开,在它腰身与驭鬼者身体的交界处胡乱挖了挖,抓起还连着肠段的肉块塞进嘴里,再次沉浸在美食世界里。

鬼手乱掏时还把部分软乎乎蛆虫从里面挤了出来,在地上爬出乱七八糟、交错不断的虫涎。

原来之前外衣里的腐烂内脏是这么来的。

罗秋岳看得明白,虽然这家伙看着还有腹部,不过从厉鬼掏出的东西判断……他肚子里的脏器血肉也早就烂透了。如果说驾驭了鬼蛇是在拟态成人类而活,许明士这身体状况已经和真正厉鬼没多大差距了。

从外表来判断,他作为驭鬼者大致活不过这周了,也许还会更短。

“你这是……”

“我的状况自己清楚,没你想得那么糟。”许明士绷着脸立刻打断道,只是在体内厉鬼突然扒拉摇晃起肋骨牢笼的状况下显得没有半点可信度,“上次的压制挺不久了,我先跟你讲土地庙的情况,说不定你驾驭的厉鬼能帮我们离开。”

事实上,实在不行他也有手段能强行脱离土地庙的鬼域,只不过刚出去就当场复苏是必然结局。

“不用,我感觉我脑袋里的情报已经够多了,要是不出意外应该能解决。等会儿听我指挥,万三他们……”话音未落,罗秋岳因自己的胡言乱语顿住了,匆忙解释道,“什么万七,操,不对!我明明说的是四!”

他的舌头像是突然着了魔,就是不肯在这个简单语句里正确发出“一”的音节。

在牢笼中玩弄肋骨的孩童厉鬼歪了歪头,手中动作不停,却笑容满面地盯向了罗秋岳,空荡的血眼眶微瞪。这变化令罗秋岳眉头愈发紧皱,本能地感到一股刺骨的阴冷。许明士则摆摆手示意他停口,指了指胸腔里待着的鬼。

“这是灵异影响,数字在算数鬼附近会变得错乱,尽量用天干地支交流。多注意些,你不会想被这鬼东西盯上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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