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孩童报数（2 / 2）

“七。”

年幼孩童般的稚嫩嗓音忽然在耳侧响起，带着笑意，拖得悠长，让心弦紧绷的罗秋岳惊得一颤。

这声音阴寒冰冷，明明裹挟着嘲弄并语调丰富，却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五。”

又是一声近在耳畔的孩童报数，不过这次他听见已经逼近到背后的一道脚步声忽然停歇，那黑暗中的怪物莫名其妙地止了步。

发生了什么？

……这也许是个好事？

“六。”

与上次一般间隔了三秒后，一处脚步声再度消失，这次是张晓蕊的方向。

“四。”

脚步声尽数停下，只剩下尖锐狂笑回荡在空地。

“八。”

笑声也戛然而止，周围一时间静得可怕。他都能听见自己压到极低的颤抖喘息在小空间里震得耳疼，心脏还在发了疯似的狂跳。

十五秒，五个数，危机就此解除。

很快，他头上一轻，那件腐烂发臭的风衣被许明士拿了回去，快速穿衣的布料摩擦声从孩童报数的位置传来。在一串拉链声响后，许明士拍了拍他，示意已经可以睁眼。

“好了……我们快走。”

没工夫多言，罗秋岳起身打开手电照亮周围，瞳孔骤缩，一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土地公。只不过这老人此时已经放下了手掌，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挂着笑脸纹丝不动，看起来安分极了。

他手中光线一抖，又望见了站在老人身侧的一张直立皮肉，离他很近，只差一步加臂长就能触及。看着像是那个被袭击了的职场女性，现在也呆站着没有动作。

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挪开视线时，那空荡女尸在根本没人动她的前提中直笔笔地向后仰倒。“噗”一下跌在地上，只花了半秒就被湿淋淋的红土吞没。

无论许明士做了什么，目前看起来的确很管用。

确认了两个怪物的异相，罗秋岳转身快步跟上了风衣背影，当即选择要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在动身之时，他的左手碰到了粘在衣服上某个柔软的物件。下意识拿起来，凑到光中观察，却发现那是一段已经生了蛆虫的腐烂大肠。

“卧槽！”罗秋岳浑身一颤，下意识惊呼出来，把那玩意儿甩出老远。

“干什么呢？快点走。”

面对许明士的匆忙催促，罗秋岳应了一声，抄起盒子就快步追上。只是，他心里清楚，那鬼东西只可能来源于盖了他一脸的风衣……

黑色布料之下到底藏了什么？

他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明士拽起腿软的张晓蕊，二话不说选了个方向就撤离。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等了……经过几次试探，他早就已经认清他拿土地庙毫无办法的事实。

而仅仅是刚绕过一具直立皮肉的瞬息，三人眼前就倏然亮起了两盏灯笼，一座小破庙赫然显现，血红的光照在对联上，红底黑字却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大肚能容容世上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横批是欢喜自在。

一切都是从看见这座破庙开始的，它又跟长了腿似的突兀出现了，还是那样大敞着门迎接来客。

“我们进去。”

经历刚刚一劫，许明士变得万分急切，言语全都变成了短而有效的指令。根本不管手里张晓蕊的姿势，几乎是拎着她、半拖在地就向里面冲。

不过那短发学生已经吓到崩溃，只顾着捂嘴哭泣，也不知道能不能单凭自己的力量站起身，被拖行移动说不定还算是件增大存活率的好事。

罗秋岳眉头一紧，啧了一声保持着速度什么也没说。

老同学的变化太大了，他以前待人完全不是这个模样，或许是情况过于紧急才会变得如此暴躁。

罗秋岳不知道的是，与被风衣蒙头的他不同，被狠狠打了手的张晓蕊没来得及做出及时反应，在那时的手电还对着许明士。在那片暗流涌动的躁动漆黑中，她眼睁睁看见依赖的靠山褪下了外衣，看见了被严严实实藏在衣物之下的东西。

她眼中的救命稻草，哪里还有活人的样子？

这个还伪装着人类皮囊的东西，究竟算是什么？

烟味已然散去，一行三人的队伍裹着许明士身上不断散发的反胃尸臭，重返了土地庙之中。

他们踩踏上留着血污的木地板，在死寂中响起朽烂木板的噪音。许明士松开拽着校服后领的手，让张晓蕊缩在地上，低声呜咽着蜷缩成一团。

他微垂着头，像是做出了艰难无比的决定，咬咬牙，最终还是取下肩头形似大哥大般的厚重电话，转身开口道。

“罗秋岳，我一会儿会尽力带你们出去……你！”

他的话就此打断，这个面容憔悴的青年眼眸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般噤了声。

怎么了？

心中疑惑的罗秋岳顺着视线摸了把脸，从黏糊糊的干涸血污上蹭到了一手温热鲜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鼻血跟开闸般喷涌着，已然打湿了他的短袖前襟。

什么时候的事？开什么玩笑！

“……操。”

随着一声低骂，他喉间泛起发臭的腥甜，又咳出了一口猩红，天旋地转间跪在了地板上，弓着背狂呕。

那团被咳出来的东西里不止是血液，不知名的肉糜肉碎同胃水搅合在一起，形成血色斑驳的混合物。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感根本无法抑制，仿佛要等他把胃袋也呕出来才会作罢。

混沌不堪的呓语耳鸣也适时响起，罗秋岳只觉得大脑一片浆糊，思考都成了刑罚。

他听见许明士在喊他。

“罗秋岳！”

“打开骨灰盒，无论里面是什么，不想死就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