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从此刻开始(1 / 2)

“小常,给,烧饼,烫嘴。”一只粗糙的手把烧饼拿一张纸裹住然后连纸带饼装进塑料袋里,递了过来,常乐右手拿着手机,扫完码然后把小拇指勾了起来,接过袋子,没有第一时间开动,只见热气不住的冒着,炊烟一般。透明的袋子也仿佛蒙了层稀薄的晨雾

“谢了王叔,今天生意也要顺利。”常乐的左手提着一个黑箱子,两只手都被占住了,挥起来不方便,于是扬了扬头然后转身出了小区

“哎,路上注意安全呐。”被常乐叫做王叔的是个看起来就要半百的中年男人,对着常乐的背影挥了挥手又喊了一嗓子,然后继续忙活着,他身上系着看起来油渍七零八落的围裙,身前是他的小摊,和他的围裙看起来截然不同。身后是几个零零散散支着的方桌和马扎,几个老头聊的正起兴。

和许多的人一样,常乐走起路来也会看一看手机,当然是在安全的情况下。他打开社交软件,里面一个“高三一班”的群聊有小红点,仿佛某种习惯,常乐随手点开。

“哎,也不知道学校怎么安排的,非要挑假期最后几天打着补课的名义叫咱们去学校,中午的红烧肉吃起来也不香了。”

“这辈子可能到老都是普通人的我们,就算有根基也是无品级的,咱们的路除了应试高考,不多了。”

“你看这话,刚收到消息,家人们听说了吗?就在暑假前,三班一个姓周的男生觉醒根基了,根基叫‘景’,具体有什么作用没有打听到,只听说是八品哎,当场就进入尘阶了,被衍法学宫直接要走了什么手续都没办,就是如今都快成年了,起步太晚,可惜了。”

“暑假前的事,快结束了你才说?都快二百来手的消息了吧,而且,八品唉,只比九品低一品,晚点起步或许有影响,但绝对不大,这算可惜?你忘了咱常学委了,十二岁就,哎我多嘴,我闭麦。”

群里就没热起来的氛围一下子不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常乐看着手机群里消息,淡淡一笑,然后小心翼翼的一边勾着袋子一边将手机收起来放回兜里,他刚刚看着时间显示的是中午十二点出头,太阳正烈,当空高悬,走在路上,被那热情的阳光抱着。常乐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

“希望雨可以识趣一点专挑着多云时找来,这样我就不必错过你,也不必错过黄昏和明月。”

“小常啊,今天还没回学校呢?带俩水果走啊?”一个坐在马扎上的水果摊摊主看见常乐,从摊子上拿起来个苹果,熟人似的搭话,这摊主姓赵,比常乐大个四五岁,是这条街除了连锁超市的最大的水果贩子,这摊子常乐之前听他自己说是从老一辈那里接过来的。常乐平时生活绕不开这条街,街名顺利,正好在常乐住的那个小区外,出了小区就是。街道两旁有些高矮不同的建筑,第一次来的人大多会觉得别扭,小区叫有康,楼不高,也不多,周围少有车辆鸣笛或者是人流如织,所以安静的可以,而这个摊子就在街口,常乐在这里住了两三年了,以前不在这,因为离学校近,在这里找了个便宜房子住着。

“学校那边不着急,我先去忙了哈,赵大哥先装俩果篮吧,忙完我回来拿。”常乐拿着袋子的手挥了挥,笑容在阳光里清晰且暖。

“行,那你快去吧。”赵摊主从容的从小马扎上起身,在常乐的背影里,熟练的拿了几个水果装的满满当当。

……

“滋…啪”

下午五点,一个房间的客厅里,最后一个坏电器在常乐的努力下终于恢复正常。此时正值八月,炎黄国度的共北城中天气干热,把刚洗好的被褥挂在阳台,半天出头便可取下来铺开,贴近地面的空气在细看之下甚至在晃动

而这家业主只把电扇设成固定着的最大档对着自己,连原本没问题的空调都没有开

“先生,修好了,客厅这里的四件电器加上厨房管道一共维修费是80元,良心价,不能再讲了”常乐心平气和又汗如雨下的说着,自然的把外套的拉链拉开,里面只穿着一件被汗彻底打湿了的黑色背心,随意的甩了甩挂在耳边的头发,嘴角保持微微上扬,暴露在外的脸与手,都呈深褐,接近古铜色,那双眸子好像一对琥珀,这是常乐今天的第八个客户了,中午那一个烧饼终究还是不够消耗的,忙完常乐就打算再去办一件事,就回住处休息了。

本来还算惬意的躺在沙发上的业主,挥了挥没有玩手机的手,不耐烦的回复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占你便宜就是”

突然他发现,常乐被汗打湿了的背心外边悬着一个圆形的物件,不大,也就一个巴掌,便用一种类似嫌弃的语气问道:“唉?你脖子挂的这是个啥?这么旧,还这么多锈,不会掉吧。”

常乐闻言低头,目露追思之色,但很快便让肆意飘远的思绪回来,把刚刚干完活的手在外套上随便擦了擦,轻声答道:“家里长辈说是一面镜子,这不是锈,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洗也洗不掉。”边说边用擦的还算干净的手摸了摸这面“镜子”,嘴角的弧度不觉间大了些。然后用另一只手调出收款码

“哦,不掉就行,给你转过去了”

“好嘞,下次有需要还找我哈”

收拾好工具,常乐提着箱子,就这样离开了,他并不想注意,他走后那屋子里传来的“叮”的声响和清风阵阵。

回到顺利街,到赵大哥那里付完账,拿着果篮,然后常乐离开这里,离开这条街,转几个弯,再穿过一条小巷,这巷子窄的两人并排都会嫌挤得慌,过去了却是一条比三辆轿车并排略宽的街道,算是豁然开朗,往左看是一个市集,长长的桌子一眼望不到尽头,五花八门的商品看的常乐眼晕,往右看是一片平房,都是石头垒起的墙,透风

夹在左右的中间,出了小巷直直的看过去,一个古色古香的三层高的阁楼站在这里,略显的不合群,如果没有门前两颗桂树陪着,这阁连个伴都没有,三兄弟头顶基本齐平都是十米左右的高度。门外的地扫的很干净,檐上也没有结网,倒是有个鸟儿的巢穴,从二层的廊上还传来阵阵的猫叫声。

“阿黄阿黄,卜爷爷在吗?”常乐抬头喊了一嗓子

“喵~”比刚刚大些的叫声从上边传来,一只橘黄色的小胖猫出现在二层围栏上,看见常乐,舔了舔爪子,又缩回去了。

常乐并没有敲门,而是熟练的找到挂在梁上的铃铛,按照某种节奏,如同对暗号一样,用力的晃了晃,好像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一样,铃铛的声音如同鸟鸣,脆而响。

而常乐身后的窄巷中还有一个身穿黑衣服,戴着黑手套的人,此刻正看着常乐,脚步本要迈出,看见常乐突然回头,又缩了回去,巷子里几乎没有受到阳光的侵略,所以常乐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奇怪,后背凉飕飕的。”常乐嘀咕一句,搓了搓后脖颈。

“卜爷爷,我,小常,来看您了”,常乐又喊了这么一嗓子,才听到里面传来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

“咔哒”一只宽大而布满皱纹的手推开了阁楼那墨色的房门,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身穿黑大褂,白长裤的老年人,目测其人已是花甲之年,如果你第一次见他,或许是诧异,或许会害怕,毕竟很少有人见过白瞳黑发的,老年人,他长的并不高大,一眼看去,只有一米六左右,但腰杆很直,衬出一点伟岸。

“呀,小常来了啊,得有三四天没见了吧,赶紧进来坐吧,东西放门口,走的时候记得带回去,你小子,得对自己好点啊。”

常乐笑了笑,道:“现在这样就够了”

说完便提着果篮快步进了门

而卜爷爷愣了两三秒,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在西边招了招手,被光晃到了的卜爷爷仿佛在光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白衣男子。

“你们两个,害,可真像。”语气中不知是惋惜,还是思念,边说边捻了捻指头上的玉扳指,轻轻把门带上。

“走不走啊?”巷子里的黑衣身影之后,一个粗嗓门的大妈喊了一声。

那身影听见身后的声音,又见阁楼的门已经闭好,这才从巷子出来,仿佛松了口气般,同时对身后的大妈说:“不好意思,耽误您过路了。”

“额……下次注意”那大妈本想刁难的心随着听见眼前的人对自己道歉并在看清他只是个差不多刚成年的孩子时,落了下去,但语气并不客气,然后向着市集走去。

看着阁楼,黑衣人呢喃着

“阿乐,我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默契呢,如果……罢了。”他在门口的树旁站定,注视着那道墨色的门。仿佛在回忆些什么,眼里是淡淡的,几乎要看不到了的微光。

“这人这么热的天穿个长袖?”市集那边,有人在匆匆一瞥时看见了黑衣人,纳闷的对同行的人说。

“咱管不着,他就是裸奔咱也管不着。”与之同行的人没往黑衣人那里投去视线,继续按照原本的轨迹走着。

门内,在常乐进去后,往左拐个弯是个厅堂,空间不大不小,但就算是个十口之家在这里摆个宴席看起来也问题不大,斜阳翻过窗户跳到屋里的地面上然后一动不动,一层的东西不多,一个说长不长的茶几和围绕茶几有序摆放的六把椅子,茶几上放着一个铁瓶,好几个容量约二两的酒杯和凑不齐一套的茶具,一个高冷的不吭声的收音机,铁瓶敞着口,一股酒香从里面溜出来,偷袭常乐的鼻腔,还一口没喝,常乐竟然觉得微醺,靠墙有楼梯,和几幅画,常乐每次来都只感觉还有许多空间没有利用上,替卜爷爷感觉浪费。

“爷爷,这么大的地方真就一直都空着啊?”从常乐嘴里吐出来的这句基本上算是惯用问题

“年纪大了,堆太多走不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回应惯用问题的惯用答案紧随其后。

两人就这么对坐在茶几两边,从过去到现在,从生活到理想的,从平常到异事这么聊着,地面上原本一动不动的光都偏了一个明显的角度,门外的人也好像累了,嘴里说了声“算了”。却并没有离开,坐在树边,眼轻轻合上,衣服有兜帽,他用那戴着手套的两只手一抓一戴,然后把袖子往下捋了捋,好像就这么睡了。

室内茶几上原本沉默的收音机这时发出一道广播:“现在是京畿时间傍晚六点,请注意,根据天机部推算,今年年后,将发生最后一次灵起,预估当世异象是兽类暴乱,请普通民众在年后不要轻易出门,届时“太平”会负责民众生活资源分配并尽快解决灵起所带来的系列问题,请放心”

“又来了吗,卜爷爷,为什么咱们起源星会发生灵起这种事啊,会和十年前的那次一样死好多人吗?”常乐脑海中是八岁的自己在看电视时看到的生灵涂炭的场面,奇形异状的鬼怪在天上飘在地上爬的都有,而常乐所在的,名为共北的城市,紧临京畿都城,乱子还没掀起来就被扼制住,但同样给当时幼小的常乐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卜爷爷笑着摇了摇头“从十万年前开始的天道,万年前的人道,千年前的修罗道,百年前的地狱道,十年前的饿鬼道,和如今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次,几乎确定了的畜生道,这种现象的存在必然是有它的意义的,我让你记住的那句话,没忘吧。”

“当然,天下人与修罗争,地狱藏饿鬼畜牲嘛,六道复苏,每次都会有个什么异象,不过那些和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关系了,还有什么好去深究的呢。”常乐摊了摊手苦笑,他也思考过这句话的意义,最终只有一个感触就是

这句话很短,只有十四个字,这句话也很长,容了十万年的故事。

突然,卜爷爷看到常乐胸前的镜子闪过一道迅速划过的光芒,就在那锈迹之下,可常乐并未发觉。于是问常乐:“小常啊,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啊?”

常乐笑道:“梦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说完这句顿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又补到

“梦本身就够奇怪的了。爷爷,怎么自打我月初成年之后,每次我来你都会这么问,问完就让我回去。”

卜爷爷淡淡说到“既然你也这么了解了,那下一步不用我说了吧?”

“好好好,下次忙完我还来”

“那我可接着问”

常乐无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空着手冲出门外,只留下慢慢听不清的一句“随您开心啦”。

卜爷爷看着被遗落在门口的果篮,笑骂一声:“这小子。”

“这小子心里有你这个老头子,你就偷着乐吧”从二楼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只此一句,便失了后续。

“你什么时候走?”卜爷爷试图用送客的话打破沉寂。

没有回答

从椅子上起身,卜爷爷顺着楼梯上去,这里的空间比之一层不逊,空无一人,只有布置的整整齐齐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物件,放在一个个透明的方正柜子里,每个柜子上方还有吊牌写着字,一个写着“圣贤书”的吊牌下的柜子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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