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话长生宴生死不知 月夜救逃犯偶遇故人(2 / 2)

中年人和两个孩子第一次听他讲这个故事,看他停下来,异口同声问到:“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老者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笑道:“自然是每个人都化成了神仙,和白大将军一起升天了”

那男孩实在熬不住心中的疑问,抬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都变成了神仙?”他原本想继续问,你怎么不说他们最后都被毒死了呢!话到嘴边忍住了!

“我当然知道了!故事里说,那天夜里有一个从远方来的小乞丐,他不知怎么穿过沙漠来到了这里,偷偷摸摸的摸进了那座宫殿。他在正殿外的一个小窗户下向里看,什么动静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个紫光最后闪的实在厉害,连他都被闪昏了过去。等他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再看的时候,正殿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连桌椅板凳都不见了,整座宫殿里一个人影都不见了!不是都变成了神仙,难道这么好的日子都不要了,要一夜之间全部扔掉跑走了么?”

“那个白大将军说让大家变成神仙,那就是一定会变成神仙的”

老者满意的伸了伸胳膊,打了一个哈欠。

“一定是变成了神仙!”中年男人也跳下床沿,长长的舒展了一下身手,肯定的说到。

大家都不再说话,爷孙四个人开始准备铺被睡觉!

此时此刻,窗外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照的如通白昼一般,院子里晚春的树木已开始葳蕤生长出繁盛的枝叶,在地上投射出光怪陆离的暗影!

过了一会儿,茅屋里的灯光熄灭,但在月光的映衬下却是比亮着的时候更加清亮!两个孩子玩了一天又听了半天的故事,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那中年男人却没有躺下,坐在床边吧嗒吧嗒的抽起旱烟!

老者叹息了一声,问到:“果儿娘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男子嗯了一声,仍是继续抽烟。

“你不要怨她。果儿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说过处理完娘家的事就会马上回来,也许是遇到一些麻烦一时脱不开身也是有的”

“嗯”男子心事有些重。他把烟收起来,躺了下去。又坐起来爬到窗前,透过窗纸的缝隙向院子里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说到:“当时就应该你和她一起回苏州,这么远的路一个女人……要不,你明天就去找她!”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安慰到:“爹,您老不用担心,凤英走的时候说过最少一年半载,现在还不到半年。”

“也是,这么多年离家,也该留出时间父母进进孝道。早些睡吧!”

逐渐的,鼾声此起彼伏,山林里小兽们嚎叫的声音也此起彼伏,更映衬着四周深深的寂静!

子夜时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老者和中年人几乎同时从炕上一跃而起。显然他们都耳力甚佳,是闯荡四方惯了的江湖之士!

彼时正是元末至正年间,汉人地位低贱,蒙古人视汉人如贱民奴隶一般,想杀就杀,想怎样就怎样,各地又烽火渐起,流寇四散,普通民众夹在蒙古人和流寇之间真个是不一般的水深火热。

这深山茅草屋的人家姓路,原本是离这里百里之遥的山阳县人,一门几代人都以行武为业,到了老者的父亲一辈,元朝廷对汉人习武管制甚严,武术用于防身尚且要偷偷摸摸,更别说以江湖为生。到了老者路六六一代,基本上就成了蒙古人的佃户,家传武艺一日没有落下,日子却是过得低声下气。到后来路六六和儿子路大富一合计,跟了郭菩萨造起了蒙古人的反。再后来郭菩萨大军被元廷镇压,郭六六全家人一商量,就寻了这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躲了起来。

这里已经是豫北太行山极深的深处,三面环山,一面临崖,除了一条小径从经年无人走过的深山老林里出去连着山下的大道之外,外人很难发现。茅草屋修在一处浅崖之下的开阔地上,周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一家人在这里远离喧嚣,过得虽然清苦一些,但每日里早出晚归、开田打猎、自得其乐,比起山下的日子却要不知道好上百倍千倍。

路大富的妻子徐凤英是苏州人,也是自小随家父习武,江湖人称“凤凰手”,一对柳叶刀使得出神入化。两人在郭菩萨军中相识。徐凤英快人直语,自己下嫁到路家,竟然连父母也没有来得及知会一声。路途遥远、道险路阻,实在是情非得已的事情,也怪她不得。半年前,徐凤英得知父母家中遭遇大事,但又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只是听说已经有人因此被关进了苏州府的大牢,她一边担心父母安康一边担心孩子尚小,思前想后,竟然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去,说是要回去一探父母稍进孝道,千万不要去寻照顾好老人孩子最多一年半载即回云云。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诧异,自从来到这里,除了极亲近的几个好友到访外再无人知道,可以说是隐秘至极,再说茅屋离开大道足有二十余里,通到这里的小路正常行人都有困难,哪里来的马蹄声音,更何况听起来绝不是一两个人,倒像是有一二十个人在策马疾驰。

路大富轻轻拨了门栓跳到当院四下观望,月已西斜,皎洁的月光照的一片明净,房前屋后黑树环绕,远处的山峰水墨画样交错耸立。他的轻功这几年大有长进,几起几落之间已经穿过树林来到悬崖边上,探头看下,不仅大吃一惊。

这悬崖有几百仗高,刀砍斧削一般从谷底直立上来。谷底原是一条季节性河流,此时春旱正烈河谷干涸,谷底已然聚了数百人之多,还有人马一队队从远处飞驰而来。骑马之人都举了火把,在月光下火光点点,反而看不太清楚到底是这什么模样的人来。

老者路六六也跟了过来,向下张望一下,低声说到:

“这是朝廷官兵鞑子,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路大富摇了摇头,再仔细往下看去,见那些官兵越聚越多,却没有平日里那些官兵啸喧杂闹的场面,马匹显然也都加了笼头。接着又见他们慢慢散开,竟是好像要把一座山团团围住,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止不住抬头向父亲看去。

路六六一眼就知儿子的想法,低声说道:“不用乱想,他们绝不是奔我们来的,谷底看着虽近在眼前,但要上来这里怕不要几十里路程。他们倒像是在追捕什么人!不知道又是那个英雄好汉得罪了这群恶魔,让他们这样兴师动众,只怕是难逃魔掌!”言语里很是替被追之人惋惜!

这样一说,路大富顿时放下心来,两人扭头准备往回走!

忽然,路六六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了一声“且慢”,又回头朝山崖下边仔仔细细看去。他看的十分仔细,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往左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路大富惦记屋里的两个孩子,想急又情知道父亲不是鲁莽之人,必有他的道理。

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凸起的岩石上暗黑色的灌木外,没有一丝动静!

再看谷底的官兵,已经排成了一排,每隔三五尺站定一个,也正向上仰头找寻。

不知道是哪个指挥,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上的官兵们突然变换姿势,拉弓搭箭,一起向峭壁上射去。那射出的箭一碰东西,竟然燃烧起来。一面山崖火箭齐发之下,一会之间变成了一面火墙,映照的四下里到处都是火光,清清楚楚能看见马上的官兵们一边射箭一边仰首狂笑不已。

路氏父子大吃一惊,情知可能要大事不好,又一时之间不知所搓。但那山崖极高,箭最多能射到不过几丈的地方。亏了峭壁上草木稀少,要是到了秋天,熊熊大火燃烧上来,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但想想那被追之人,如果爬到了山崖之上,肯定会葬身火海!父子两人想到当年郭菩萨兵败之时自己也被官兵追杀,身边无数战友被乱箭射杀,禁不住洒下泪来!

没有草木助燃,石壁上的火烧了不过片刻,已经火熄烟消。谷底的官兵又仔细寻找了一遍,确认确实没有活人,才按原路拨马离去。

就在此时,离谷底十几丈高的石壁上有一个黑影慢慢动了起来。

路大富到底年轻,眼力也好,他轻叫一声,指着黑影道:

“那儿有一个人”

那黑影缓慢的向上爬了一段,停了下来,再也不见动静!

路六六心知那人处境万分危急。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人有力气,在峭壁上向上爬虽然困难,但只要有可攀爬之处就不会太危险。想向下退却是想也不要想,除非想要粉身碎骨!那人既然被官兵追捕,肯定不是被追了一时半刻,几天几夜也有可能,迫不得已藏到山崖之上,怕早已气短力竭,加上山崖直立,根本无处可攀,现在官兵撤离,心一放松,怕不是马上就会跌落下去!

“快回去取绳子来,越多越好”路六六沉声说道。站在一边的路大富怔了一下,知道了父亲的心思。他嗫嚅了一下,还是跑了回去。

过了半顿饭功夫,路大富才把绳子取来,扔到地上看时,除了几大盘绳子,还有床单、衣服和尚未用完的布料。路六六满意的看看了儿子。

两个人把绳子、衣服和床单接在一起,然后慢慢顺下去。路大富高声叫道:英雄,接住绳子,拉你上来!他虽则高声,终究还是怕有官兵没有走远,声音压的很紧!

那黑影终于还是听出了善意,把身子探了一探。

约摸半个时辰,绳子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父子二人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小心用力,那人也颇有武功,配合着手抓脚蹬,一会儿竟然上到了崖上。

待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月光之下,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仅大吃一惊,都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怎么是你(你们)?”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