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白踞天南(1 / 2)

益州郡,味县。

一个大院,四周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带刀人。大院里,一个大汉,络腮胡,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红锦袍,两手侧放在金腰带上,笑嘻嘻看着对面的人,满脸胡须里藏着的嘴开了,道一声:“张府君。”

对面是一个中年人,面皮白净,环视了周围席地而坐的人,有着汉服的,有着黑色夷装的,这些都是各部首领或各地大族。中年人盯着横脸大汉:“雍闿,你真要反了?”

雍闿哈哈哈大笑:“张裔,张府君。我雍闿祖上乃是高祖皇帝亲封的什邡侯,正儿八经的裂土之臣。谈什么反?”

被称为张裔的人,自然是益州郡太守张裔了。张裔逼视着雍闿:“那你多次拒抗本府,私连东吴,想要干什么?”

雍闿侧身踱步,:“如今三方鼎峙,曹孟德挟天子而霸,孙仲谋划江而守,汉失其鹿,众人逐之。大夏将倾岂独木能支?紫微幽暗非人力复明!刘玄德无能,复兴汉室三十年,现在还是遥不可期。东吴孙仲谋?他算什么东西,钱塘小吏之子,屡败于合肥张辽,又挫于荆州关羽,足见无大为之力。他让交趾太守士燮暗中通我,说许我永昌太守,笑话!老子在益州郡就是王,还用得着他许在永昌?不过是一虎势单,众鸟遮日,互取所需罢了。”

张裔整容笑道:“果然好鸟!这算计,我账房先生可不如你。倒也没辱没了你祖先。”

雍闿笑道:“那是自然。”随即回过味儿来,“张裔,不要在嘴上占便宜。惹恼了我,老子活剐了你!”

张裔笑着:”受教了,你说你不是反,到底想干什么?“

雍闿:”南中的天要变了,马上回升起一轮太阳。刘玄德能做汉中王,我为什么不能。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汉中王属国了!“

张裔一听,顿时懵了,随即哈哈哈大笑。

雍闿:”你笑什么?“

张裔:“益州郡一向就是汉中王属国,何必你来多言。”说着朝北方一拱手:“高祖皇帝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何况天命在得民心者,你不过愚弄百姓,驱民如牲口之人,你敢自立为王,就是造反,背祖弃宗,天地不容,死路一条。”

四周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纷纷低头耳语。

雍闿大怒:“曹孟德何以自立魏王?”不待张裔回答,自道:“盖因天下之人,多媚于强权,惑于金帛,我家世代经营,南中哪个不是我的人?现今杀几个不听话的小猫小狗给张府君开开眼!”

雍凯一声:“带上来!”

数十名武士,押着十几人进来。那被押的人,双手绑缚在后背,口里塞了麻布。张裔看出来,多是平日里和雍凯不对付的各部落首领。

雍凯恶狠狠的盯着张裔:“张府君,我问你一句,你回答如不中我意,我便杀一人!”

张裔:“无耻!”

雍凯举起手来:“服不服?”

张裔不说话。

雍凯手挥下。武士手起刀落,一个人头滚落在地。

张裔目瞪口呆。大骂:“贼子!你不得好死!”

雍凯却笑嘻嘻又挥了一下手。又一个人头滚落。

张裔气得说不出话来。

雍凯却不停手,一时间,血腥四起。张裔木然。

雍闿见杀完了,笑着对张裔道:“张府君饱读诗书,有件斯文之事,我现在就想请教一下。”说着掏出一张绢,“前段时间,李严来信劝我不要造反,我写了封回信,你帮忙看看。”

张裔本不想接,可听闻是回复李严劝说的信,还是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盖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远人惶惑,不知所归也。

张裔不由道:“好好好,你可真嚣张啊!”随即骂道:“你这不是造反是什么?丢你祖宗的脸!害民贼!你杀这么多部落首领,索性连我也杀了!你是要拉着益州苍生做垫背,给你的野心铺路!你不得好死!”

雍闿一把抓住张裔衣领,恶狠狠道:“你不夸孤家文采,反倒咒孤家,张府君原来是一个烂葫芦,外面看着光鲜,里面确是糟瓤!”两手一推,张裔倒地,几人上前按住张裔,雍闿道:“你将死之人,孤也不必费力杀你。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北边益州诸县为什么这么容易攻破?那是因为孤的金帛威力巨大。”雍闿一挥手,:“送张府君去交趾,好好享受吴人的羞辱!把他带来的属官全杀了。”

张裔被押了出去,才出院门,就看到十几颗人头落地。鲜血喷了一墙。

雍闿踏着满地的鲜血,坐回主座,握起酒杯,扫了一下四周的人,最后盯着一个男子,此人面皮古铜色,三缕短髯,顾盼之间颇有贵气,束发锦袍,穿了人群里不多的汉服。雍闿道:“庄先生,尊意如何?”

这位庄先生倒是早已有了主意,:“我就实说了吧,诸位都有自己的土地家资,不管谁做王,都不愿搞得大家活不下去。雍先生在益州郡,实力最强,你要是做了益州王,可要以南中百姓生计为重。”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点头,雍闿大失所望,酒杯险些掉了,恼羞成怒,重重将酒杯砸在扶手上,飞出的酒花洒了一地。雍闿自然要枪打出头鸟,杀鸡给猴看,这么一想反倒怒极而笑,看着庄先生:“孤家听说,南中五百年出一个王,五百年前是你祖上,现在是推陈出新的时候了。孤家四百年前祖上是高祖封的开国列侯,南中第一,如今南中之王非我莫属,你可有异议?”

庄先生道:“天命难知。不过西边越隽有高定,牂柯有朱褒,永昌态度不明,外人不服而威逼四邻,外人会笑话雍先生是欺压弱小,难成大事。”

众人再次点头,有几个已经叫了好。

雍闿也不那么好糊弄,使出杀手锏:“既然如此,诸位愿助我的先去左厢房立字,再回去准备,半月后会师滇池北。不愿助孤家的,且在这味县歇息,看孤家当不当得这益州王!”

此时院门落锁,众人面面相觑,一壮汉立起:“我孟获先出部曲以供驱使。”然后有十余人毫不迟疑,起身去了左厢房,剩下十余人陆陆续续也走了几个。最后只剩下庄先生和另一个汉子。

雍闿看了哈哈大笑:“庄老弟,只有你和爨老弟要作壁上观啊,哈哈哈哈。这样的话,你们带来的部曲也留下吧!哈哈哈。。。”

庄先生不慌不忙:“你高兴早了,人一走,再叫回来就难了。等人马聚齐,水都淌过百丘田了。”

雍闿楞了一下,朝庄先生作一揖,:”您真是厚道人!“

庄先生:”本来嘛。”

洱海边,小竹屋。

火塘上架着六只兔子,滚烫的油脂从金红色的兔肉里冒出来,滴到火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庄倚云往上撒着井盐,看了一眼对面,捡起一木块丢了过去,砸中了正在发呆的糜威。

庄倚云:“小威,看什么呢?”

“我看云儿姐啊。”糜威一脸认真。

“噗嗤”庄倚云乐了,开心地挽了挽秀发,挽到耳后,笑颜如花。

旁边的柳叔面无表情,何祗只是看着糜威,霍弋坐在糜威旁边,翻了几个白眼,又眨了几下,糜威只当没看见。罗宪倚着柴堆,摸着自己唇上的胡髭,张毣张都两兄弟面带笑意盯着糜威。王离和陈到正襟危坐在火塘边,绷着脸,一言不发。

“你该翻兔子了,快焦了。”庄倚云道。

“哦哦,好的。”糜威连声答应。

“哦什么哦啊,”陈到一屁股挤开糜威,坐到了庄倚云对面:“笨手笨脚的,害大伙吃炭吗?”

糜威猝不及防。

庄倚云看着陈到,也一样的笑着。

陈到也对她笑笑,:“给我点盐巴,撒撒。”

庄倚云递了盐袋过去:“你是有点傻傻的。”

于是陈到不说话,低头撒盐。

火苗呲呲地舔着兔肉,几人已经围了过来,庄倚云那只已经熟了,众人一天下来饥肠辘辘,急忙灌两口酒,分了吃着。

陈到嚼着兔肉,翻动着旁边几只。看着庄倚云:“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柳叔开了口:“不干你事!”

“原来这老头儿会说话!”糜威一声诧异。

柳叔正喝水,气得直咳嗽。

庄倚云看了看柳叔,“叔,不必瞒他们了。”于是道,“追我们的是高定的人。”

陈到:“越隽郡夷王高定?”

庄倚云:“对。”

陈到:“为什么?”

庄倚云:“高定发现了我的行踪,想抓我要挟父亲跟他一起造反。”

陈到:“哦。”

“哦什么呀。”霍弋打断陈到,“姑娘你从荆州回南中,还没请教姑娘仙乡何处?”

庄倚云:“益州郡,建宁,滇池边。”

“那如何跑到叶榆县,洱海边?”何祗接上。

庄倚云环顾众人,敛起笑容。最后看着陈到:“因为我去了趟永昌郡找吕功曹。”功曹即为郡守佐官,负责考察记录官员业绩。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