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无凶案(1 / 2)

(一)

夜雪犹如远方大火腾起的浓浓烟雾,在蓝灰色的天空中缓缓浮动,渐渐靠近一座小镇,将它遮挡起来。小镇变得隐秘,仿佛给抹上了一层奶油,和大地一色。月亮发出微微颤动的光,随即也沉没在飞雪之中,如同掉进了白色的染缸。

寂静无声。

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如果有镇民鬼迷心窍地迈出家门,到大街上乱跑,那后悔莫及的还会少吗?幸运的是,大部分镇民都在很好地遵守宵禁的政策,他们可不想让落入狼口。

2006年12月6日,一个名叫克里斯汀娜的六岁女孩在林中失踪,据瓦乌卡小镇的警方人当员初步判断,女孩应该是被黑德尔林中的狼攻击致其下落不明。

瓦乌卡小镇坐落在俄洛斯布里亚特共和国贝加尔市的西南方向,是贝加尔市周边较大的一个镇,人口有一万左右。

即使离案件发生已经三天,镇民们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一个女孩会被狠叼走。

因为瓦乌卡小镇是整个布里亚特共和国公认的最安全最幸福的小镇,这不仅是因为镇长多什尼的宣传口号深入人心,还因为生活在这儿的镇民们的平和生活经历。

据最年老的人卡夫基茨回忆,(老家伙今年已经九十六岁了),他在瓦乌卡小镇碰见过的最大的事,就是1978年的猪瘟,那年不少农户的猪都病死了,市场肉价飙升。除此之外,就是1991年本镇没有当选布里亚特三大先进之镇。而今年的失踪案,对他以及其他镇民来说,无疑是个值得惊讶的事情。

闹狼危不常见,贝加尔湖附近多少年来都没有狼出没,不过在1938年,倒是见过一头熊,卡夫基茨笑着说,露出他那口不见牙齿的嘴。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狼?”维兹依娜瞪大了眼睛,问。

“我没有说凶手不是狼,维兹依娜女士,我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人。”

卡夫甚茨自从上了九十岁,就开始遗忘,但他仍没有忘记礼节。面对的女人即使是街边流浪汉,她也会叫上一声“女士”,更不用说眼前这位婀娜多姿的酒吧老板。

“你怎么知道不是人?”

一个浑厚低沉的嗓音闯进卡夫甚茨的耳朵里。

“哼哼!是一个警察。你好,先生,怎么称呼?”卡夫基茨笑着回应。

眼前这个男人的蓝色警服格外引人注目。男人告诉维兹依娜他还要一杯伏特加,接着转过身来,回答道:“亚历山大。”

“那你一定是新来的,亚历山大先生,我告诉你,这儿!没有杀人犯!”

卡夫基茨发现亚历山大个子很高,块头也大,于是暗自点头满意,是个当警察的料。

“你说对了,福尔摩斯,我是新来的,有什么关系吗?”卡夫基茨察觉到亚历山大的口气十分不屑,可讲话的底气很足,不像那种装腔作势的人。

“那你就是不了解瓦乌卡小镇,这儿的人儿很好,酒也很好,百年无凶案。”

亚历山大自嘲般地笑了笑,“那我真是走运,调到了个好地方。”

酒吧里人不多,很冷清,因此亚历山大这般冷嘲热讽的话被所有人听见了。

亚历山大身后的一个大块头站了起来,其他人也如此,椅子被挪的吱吱响。

“你有什么毛病吗?老兄?”大块头发话。

“你们这群乡巴佬还真是团结啊,不是吗?”

亚历山大的讥语彻底惹怒了大块头,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抡起拳头就要打。亚历山大没打算防,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如果你想袭警,请便。”亚历山大说,嗓音还是那样浑厚有力。

维兹依娜示意让那人住手。

“亚历山大先生,他只是一时冲动,您可以继续享用饮品。”

“不了,谢谢。”亚历山大披上警服外套,取出二十卢市放在吧台上,离开了。

“回见,卡夫基茨。”

(二)

“一件也没有吗?”

同事告诉亚历山大确实一件凶案也没有。亚历山大再问三十年前的档案,这次,他把时间点放得更远了。可惜,电脑屏幕上还是显示没有,同事望着亚历山大,等待他的下一个指示。

“一百年前的呢?”

同事笑了笑,“一百年前的档案太久远了,文字记录不全,没有上传电脑,这你得去局里翻旧账,况且,就算调查连环杀人案也不用查一百年前的吧。”

“我没有说凶手是连环杀人,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瓦乌卡小镇给你的印象是什么?最初的印象?你是三年前调来的,不是吗?”亚历山大问。

“是啊。嗯,最初的印象,镇民友善、镇长靠谱,酒好喝,尤其是磨坊酒吧里的酒。”

“维兹妮娜有双巧手。”

亚历山大熄了烟,打算坐下歇会儿,放松放松这把四十五岁的老骨头。不巧的是,大厅这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负责电脑的同事立马出去检察。亚历山大想起在市里的职业生涯,贝加尔警察局,天哪,那地方、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前来报案或者激进份子前来我麻烦,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可他怀念那样的日子。他怀念在列宁街和出生入死的同事蹲点抓人,在星际舞厅缴获可卡因或者在包楞格河里搜寻尸体,哪怕有一天自己战死沙场他也绝不问后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帮农户找丢失的猪,看守黑麦田,检查房屋电缆。好不容易熬到一件像样的案子,却无人怀疑是人为的。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早就晋升了,他是个办案的好手,局里的同事都这么认为,包括他自己。

但事已至此,他得做好现在的工作,一名镇警的工作,比如,处理外面的吵闹。

“继续等?我到底还要等多久?为什么不告诉我进展?”

“听我说,女士,我们已经派了全部警力——”

“放屁!你们难道不是坐在这儿喝茶聊天吗?再来点甜点怎么样?”

“莫洛夫,让我来吧。”亚历山大叫住劝说女士的年轻警员。

“瓦洛芮女士,请跟我来好吗?”亚历山大彬彬有礼地说。

莫洛夫松了口气,说:“我宁愿扫地也不愿意处理这种事,你永远不知道当事人什么时候会破门而入。”

“他的语气和做风,好像他是局长一样.....”警员波琳娜说,“市里下来的所谓的……什么来着?”

“优秀警员。”莫洛夫接道。

“你不会真这么觉得吧?”

“到时候就知道了。”

(三)

“已经过去三天了!你们总是那套说辞。”亚历山大等瓦洛芮抱怨完后,示意让她坐下。

“告诉我具体情况。”

“你又是谁?”瓦洛芮认为这又是一个只会安慰家属的家伙。

“亚历山大。”

瓦洛芮仔细打量了这个名叫亚历山大的男人,他胡须不少,黑中夹白,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修长的腿配上结实的肩膀,理应是个让人看上去可信的人,但这家伙眼神涣散,好像灵魂出窍。

“这里是局长办公室,但你好像不是局长,对吧?”瓦洛芮问。

“不是。但是你觉得是办公室让你更舒服还是审讯室?”

瓦洛芮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听着,我已经和你们局长伊万提供过信息了,以及寻人启事上也有,为什么还问我具体情况?”她问。

“除了局长外其他人都是看的纸面信息或者转述,我不喜欢,我偏爱带有个人情感的版本。”亚历山大解释道。

瓦洛芮听完他的解释后瞟了他一眼,不过她还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12月6日的早上,大约是七点半,克里斯汀娜早早就收拾好了书包,她平常不这么积极地去上学,那天是因为我告诉她……我告诉她她可以独自上学,她才那么兴奋。也许是因为她嫌我送她时啰唆或者是因为新鲜感,我不知道。八点时,我目送她离开,我知道她会经过黑德尔林,所以我提前在林子尽头那等她。我等了大约半小时,还是没见她出来,当时我不是很担心,因为这块必经之地她已经和我走了无数次了,我想她一定是在里面逗留了。她总是喜欢找松鼠,尽管我告诉过她松鼠冬天在冬眠,她还是四处寻找…”

“你几天没睡了?”亚历山大看着泪起来的可怜女人,问。

“从开始到现在。我怎么睡得着呢”

“然后呢?”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