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陌路人(2 / 2)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张量捂着嘴,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我不是鬼。”黄灵玉答道。

“不、不对!”张量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你是道士,你会算命!所以,你看我面相,就可以知道我的事情?”

“那......我知道其他人的事情吗?”黄灵玉盯着张量疑惑的眼睛问道。

“那我哪儿知道去?”

“我也不知道。”黄灵玉微笑着答道。

张量脑子有些嗡嗡作响,他跑到审讯室在二楼的厕所,用冷水狠狠洗了一把脸。尽管是冬天,但他却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冰冷,反而觉得有些燥热,但又觉得背脊有些发凉。聂婉在旁边给他递上了一支烟,并且帮他点上,安慰道:“张队,你冷静点,办案而已嘛。怎么搞得比离婚还让你失魂落魄的,至于吗?”

张量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问道:“其他同事审问她的时候,没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吗?”

“莫名其妙啊,怎么不莫名其妙!不就是什么她有先见之明,她是来维护正道的,然后就是什么受害人当晚要奸杀他的前女友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鬼话。大家一开始听她这么说的时候也挺惊讶的,但......你这反应,也太大了些吧?”

“不是这些!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张量焦急的吼道。

“其他的......这不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嘛......什么时间啊空间之类的......咱哪有那文化水平......”聂婉不好意思的左右手指打着圈说道:“还不是想到你是理工大物理系毕业的,才让你来审审的嘛......现在这事儿啊,证据确凿,是可以直接判刑的,故意杀人罪基本就是死刑,还别说是当街杀人。但这事儿又没这么简单,社会影响太恶劣,因为这片是王局的辖区,当街值守的同事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这起恶性事件,所以王局作为第一责任人,立马就被撤职!可话说回来,这第一时间哪里阻止得了呢?整个作案过程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嫌疑人完全就是奔着弄死被害人的目的去的,根本没有阻拦的机会。更关键的是在于很多路人录了视频,而且立马就上传网络了,造成的社会影响太大,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了......现在嘛,上面就要求一定要搞清楚她的作案动机,给市民一个交代才算完。这不,新上任的强哥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辙了才让你来审审看。但她做的精神鉴定又不是精神病......哎,但话说回来,她说的证词那可真叫一个疯,比真的精神病还精神病啊!”

张量镇定思绪仔细想了想,肯定的说道:“她不是精神病。”

“怎么?你问出她什么底细来了?”聂婉激动的小声问道。

“没有。”张量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冷不丁的说道:“倒是把我的底细给问出来了。”

张量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盥洗池前镜子中的自己,似乎那里有什么答案一样......

“黄灵玉,你最好老实点,别耍花招!你的罪状是没有翻案可能的,老实交代动机,给社会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才是你的正道!”张量声音提高了几度,对面无表情的黄灵玉说道。

“正道?我早就是邪魔外道了。”黄灵玉微笑道。

“少废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张量声音更大的吼道。

“噢?那你说,我在想什么呢?”

“你别跟我贫!这里是警局!态度放端正点儿!”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知道,你刚刚洗了一把脸,抽了一支烟。这么冷的天,冷水洗脸对皮肤不好,烟,最好也戒了吧。”黄灵玉真诚的说道。

“别他妈耍花招!”张量情绪有些失控的喊道:“老实交代!”

“我已经交代完了,只是我对你还有嘱托。”

张量有些声嘶力竭的吼道:“嘱托?呵!我可不用你给我什么嘱托!放心,你做的事情让你活不了多久!老实说清楚你的动机比搞这些花架子有用!”

“如果非要说动机的话,除了我在笔录上交代的,倒真还有一个。”黄灵玉微微笑道,并且是那种调皮的笑意,尽管这种笑在现在的场合下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那还请你赶紧说!”张量吼道。

“不过,你不能做笔录。”

“不可能!还能轮到你来安排我了?”

“那我就不说了。”她又调皮的晃着脑袋闭上了眼,不知为什么,张量总觉得她这表情和当下的状况简直不符到了极点。

“你!”张量一股子怒气直冲脑门,随即冷静的想到还有监控录音,转而又平复了情绪,说道:“好!好!行,我不做笔录。你说吧。”

“把监控录音也关了。”

“你他妈是给我耍猴呢?”张量愤怒的拍着桌子叫道,这时江羽走了进来,默默的收走了桌上的笔录本,端立在一旁,指着监控对黄灵玉说道:“喏,灯灭了,监控也关了,你可以说了吧。”

“你也出去。”黄灵玉冷冷的命令道。

江羽狠狠地点点头,说道:“得,我也走。”随即关上门,走了出去。

“这下可以了?道姑?”张量像是一个被折磨疯了的猫,摊在座椅上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黄灵玉却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张量,面带笑意,好像他俩并不是陌生人那样,她忽然又一言不发了。张量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她,继而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倒是说、说话啊,盯着我干嘛?”

“你......还爱她吗?”黄灵玉忽然问道。

“谁、谁?爱谁?”

“你前妻。”

“我他妈爱不爱谁关你屁事儿!赶紧交代你的事情!”张量怒骂道。

“现在......几点了?”黄灵玉忽然眼神有些暗淡的问道。

张量抬起左手看了眼表,说道:“七点!晚上七点!都他妈该下班了。”

“还有一会儿。”

“什么还有一会儿?你能正常点吗?你能痛快点吗?”张量叫道。

“还有一会儿,在这个时空的我就该走了。”黄灵玉答道。

“什么这时空那时空的?什么走了?我现在在问你你的作案动机!现在笔录也不做了,录像也停了,你该说点正常的事儿了吧?出家人!”张量不耐烦的吼道。

“在其他时空的我也不存在了,准确来说,无论哪个时空的我都消失了。”黄灵玉显得有些黯然。

“没人话了是吧?没完了是吧?得!得!我还有正事呢,今儿不陪你了。”张量忽然起身来,对着她粗声粗气的喊了一声:“道姑!”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现在准备拿枪去杀了他们对吧?那把枪,你藏在了你上衣的内兜里。”黄灵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量,张量一时被这句话震憾到了,或者更多的,是被她眼中所散发出的那种认真及肯定震憾到了。他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过来望着她,好像望着一个怪物。

黄灵玉则缓缓说道:“张量,我和你的变数是从你父亲死的那年开始计算。你在宇宙中十个维度里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我们一起成长,一起生活,一起顿悟,一起工作,一起学习......但,这一切总敌不过天数。”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准备做什么的......”

“你只准备了三枚子弹,最后那一枚,是留给你自己的。”

张量瞪大了眼睛望着黄灵玉,感觉自己根本无法理解这女人的存在。

“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黄灵玉慢慢站起身,轻轻握住了张量的手说道:“在另外的十个时空维度之中,我们都相爱了。虽然中间有各种不一的过程,但结局都是我要先走一步。唯独这个时空,我们不能相遇。也唯独这个时空,你会在一个小时后死去,而我却会在这个小时后活下来。”

“你、你在说些什么鬼话?我、我死?你活下来?现在杀人犯是你,死的应该是你!活的应该是我才对吧!”张量额头冒着汗说道。

“总之,这个小时之内,你已经不可能去你前妻家了,以路程来看,你是赶不到那里了。不过,那是你的计划,事实是,你的前妻和他的情人现在已经到了警局门口。他们,要来举报你......”

“举报我?举报我什么?他们还有脸来举报我?”张量激动的问道。

“举报你昨天先动手打人......”黄灵玉答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张量感到愕然,又觉得害怕,但他似乎再也没有怀疑眼前这个女子所说的话的可能。

“我就是我,你见到的我,就是我。”黄灵玉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她接着说道:“只是我们没有在一起的缘分,哪怕我能穿透所有的时空,寻找所有的可能性,我都将在这时间的尽头永远离开你。这个时空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时空,但这个时空却独独没有你。我穿透了禁忌,或许宇宙之中,再也没有我能栖息的地方。但如果注定无法和你在一起,那我希望,任何一种可能之下,你也是能够完满的,幸福的。只是有的事情,必须得有人做,因为,有的事物,需要我们去拯救......”

“拯救?拯救谁?拯救什么?”

“你......已经没必要知道了。”

“黄小姐、呃,不,尼姑,啊呸!道姑......哎!我、我、我......”张量一时语无伦次,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女子。

“在其他的时空里,你叫我灵玉。”她说道:“不过这不重要了,称呼也只是一种表象。我会在此时终结我自己,但,我的灵魂将会永远陪伴着你。”话音刚落,她忽然扑向张量,右手准确的掏出了他胸口里藏的枪,并立马用枪指着他命令道:“出去!”

“别!你别冲动!”张量下意识的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他的眼中透露着恐惧,瞳孔放得老大。

“快!把门打开!出去!”她又一次大喊道,这时,她头顶的道帽震落在地,一枚紫色水晶蝴蝶发卡也随之掉落,原本挽在道帽里的长发倾泻而下,显得清冷决绝。

“好!好!你冷静!我马上出去!马上出去!”张量双手举过头顶,像一个没有半点反抗意识的投降士兵,缓缓的打开审讯室的门,走到走廊。

“站在楼道的监控下面!”黄灵玉再次叫道。

“好!行!你别乱来!”张量惊叫道,慢慢走到了正对监控的位置。此刻,黄灵玉的脸上突然显出了一丝解脱的表情,她慢慢说道:“张量,我的嘱托是:别执着,好好活下去。”

她微笑着望着张量惊恐的眼睛,坚决的对自己胸口扣动了扳机,连开三枪。张量吓得不敢睁眼,立马卧倒在地。等到黄灵玉倒下,张量看到在楼道的尽头,他的前妻和被他打得满头包扎着绷带的小三正趴在地上,他们也缓缓抬起了头......他们三人六目相对,充满仇恨;但此刻,枪里的三发子弹,已经打完......

窗外的雨声,此刻渐渐停了下来,冬天的雨水也只在窗户上留下它斑驳的印记。但再过不久,那印记也会随着时间,永远的消失。而黄灵玉则倒在血泊中,已失去光泽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枚摔断一只翅膀的紫色水晶蝴蝶发卡,此刻它正安静的躺着,任凭血液浸染它深邃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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