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陌路人(1 / 2)

审讯

“杀死你自己!只有杀死了你自己,时空才能不至于破损!”

张量惊呆了,因为眼前这个穿着道袍拿着剑想要刺破他喉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你这窝囊废!因为你的贪生怕死!整个世界都要沦陷!”穿道袍的张量对着穿着警服的张量大吼道,他用尽全身力气飞身刺向穿警服的张量。可是,最终他只是如一阵幻影一般,轻飘飘的穿过了警服张量的身体,并且在顷刻间,消散成了一粒粒沙尘,消失在了无垠的黑暗之中。

张量忽然惊醒,他这才意识到刚才仅仅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可奇怪的是,他发现身边居然散落了一些细小的沙砾。正当他想捡起一粒来仔细查看时,那些沙砾顿时变成黑色的烟尘,消散在了半空中......

冬雨硬生生的打在刑警队队长办公室的铝合金玻璃上,“噼啪”声让醒过来的张量觉得很是烦闷。

张量用粗壮的双手胡乱抹了一把自己初醒的脸,为了镇定情绪,他点燃了一支烟,嘴角的血痕粘着他粗糙的胡渣又崩裂开来。

聂婉敲门进来,看到张量一脸沧桑的模样,以及他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将一摞薄薄的笔录丢在桌上,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对张量说道:“张队,局长说,要你来问这个案子。”

张量斜眼打量着那只有十几页的笔录,冷冷的说道:“烦,找别人。”

聂婉哀求似的说道:“张队,上面安排的事情,你就行行好接了吧。”

张量瞟了眼笔录上嫌疑人的姓名,忽然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他索性更不耐烦的骂道:“这案子不都证据确凿了嘛,还要我和这疯子问什么?局里没其他人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速溶咖啡,撕开了就往嘴角的伤口上撒,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让他发出“嘶嘶”的叫唤声。

“哪来的土办法,真有你的!”聂婉笑道:“怎么?昨晚上,你找他去了?”

张量也不回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面绿框的小镜子,一边端详着自己嘴角的伤口,一边舔着挂在上面的咖啡粉。

聂婉继续坏笑着说道:“哎呀,你说你也真是的。离了就离了呗,怎么这么大气性,还跟人动手,你好歹是个人民警察啊。”

张量一听这话气更不打一处来,但他只是压低声音冷冷的问道:“人民警察怎么了?人民警察就不是人?”他随手从办公桌上抓起一张废纸,狠狠的揉成一团,最终思考了一下,又朝没人的地方砸了过去,看起来有些滑稽。他叉着腰,像在焦急的思考着什么,忽而转向聂婉问道:“哦,照你这么说,人民警察就不能动手了?嗯?人民警察就活该被人戴绿帽子?人民警察就不能打小三?人民警察就活该受罪?”

张量的声音越来越大,聂婉便赶紧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嗔道:“哟!张队!你可小点声!”她贼头贼脑的又把百叶窗帘拉上,细声解释道:“知道你心情不好,局长才让你审这案子的嘛......分分心在工作上也是好事......瞧你这样,大家都挺担心的......”

张量猛吸了一口烟,烟顺着自己的脑门一直飘到有些漏水的黄渍屋顶上,屋内昏暗不堪。他仰着头,两眼无神的盯着屋顶那块的黄渍,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忽然问道:“老王......现在怎么样了?”

聂婉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黯然答道:“还能怎么样,被停职了呗......强哥当了新局长,还好他是王局的心腹,也懂局里的情况。要是真的因为这案子调个新局长来,那才是真的麻烦。”聂婉将张量没用完的半包咖啡倒进他的杯子里,又接了泡开水,咖啡像一杯锈水,忽然显出浑浊的色泽。她摇了摇杯子,递给张量,接着说道:“哎呀,张队,你就别想了。这人呐,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有时候啊,少一事又不如多一事。忙一忙,什么烦心事儿就都没了。”

张量看着杯子里浑浊的咖啡,接过来轻轻啜了一口,封闭的办公室里已经有些浓烟密布,窗外的雨则越下越大。

“据她说,她还剩5个小时。”警员江羽对盯着审讯室监控的张量说道。

“5个小时?什么意思?”张量不解的问道。

江羽挑着眉毛笑道:“不知道啊,反正她前后所说的东西我们都没办法以正常的思维去理解,都是些神头鬼脑的事儿。到目前来看,我们能理解的只有她确确实实是凶手,但动机没法理解。或者说,也不是没有动机,只是她那些动机根本就是一堆没有办法做结案呈词的疯话。”

“疯话?疯话又是什么意思?”张量问道。

“她说,她必须得做这事儿,并且没有一丝愧疚感。”江羽歪着脑袋说道:“搞笑吧?”

张量轻轻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一束幽暗的光打在他面前这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女子白皙的额头上。尽管她脸上没有任何修饰,头发也被黑色的道帽遮住,(就像本身没有头发一样,)但她脸上本来的五官依然显得格外迷人。她倒不是那种俗人可以单纯理解的美,而是一种十分端庄的美感,甚至可以说,这份端庄使人觉得她骨子里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张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使然,但他总觉得这人有些似曾相识。

而女子却只是闭着眼,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小声得听不出她究竟在念什么,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张量走了进来。

张量把凳子拉得离桌子老远,摊着身子坐在她对面,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她好一阵。但她却依旧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一丝要睁开眼的意思。

张量索性清清喉咙,喊了一声:“嘿!你!醒醒!”

女子停下了嘴里的念叨,闭着眼缓缓说道:“快了,就快醒了。”话毕,她又开始细细的念叨起来。

张量有些不耐烦的打开手上犯罪现场的照片,看着那些惊心动魄的血腥画面,恶心的摇了摇头,转而又打开笔录本,缓缓念道:“黄......灵玉?这,是你出家前的名字?”

女子没有回答。

张量接着问道:“8月25号天光路电子厂门口死的那个男的是你杀的?作案工具是一根......尖状......铁棍?”

女子依旧没有回答。

张量见她不答,便自顾自的说道:“笔录上这么记的,还有现场照片,你大概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吧?”

他揉揉鼻子接着念道:“8月25号下午四时许,犯罪嫌疑人黄灵玉在天光路电子厂门口用一根铁棍击打一名该厂男子李力。从天光路一直追击该男子至陆南街,先后将该男子颅骨砸碎,后又击穿该男子腹部,最后又将铁棍从李力嘴部刺穿至其大脑。受害者李力被嫌疑人当场击杀,路过的目击者无数,当即报案。犯罪嫌疑人黄灵玉于当日下午5时许被我局刑警人员就地捉拿。嫌疑人在被捉拿时并未有任何抵抗,只是静坐在原地伏法......”张量放下笔录,盯着女子的眼睛问道:“这情况,说的就是你吧?”

女子还是不回答。

张量有些不耐烦的再次问道:“问你话呢!这些说的是不是你!”

女子淡淡答道:“如是。”她嘴角随即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念叨起来。

张量觉得又气又有些好笑,说道:“嘿!你还挺文雅,你的意思是:就是这样,又怎样,是吧?”

“如是。”

张量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个道姑,她闭着的眼睛仿佛告诉他:一切正常。一时间,张量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摸着自己嘴角的伤口问道:“既然这么干脆的愿意承认罪行,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把动机说来听听。”

“说过了。”

张量不解的问道:“说过了?你是指你那些胡说八道,鬼都不信的东西?”

女子此时睁开了眼,她的眼睛异常纯净,而且眼神非常柔和,让人无法将其与“杀人犯”这三个字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她面带笑意的说道:“鬼相信的,神也相信的,只是人不信。”

张量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文件,他示威似的把文件举到头顶,微微摇晃着说道:“你可给我听好了,这是对你的精神状况的鉴定报告,这里显示你的精神状况非常正常,也没有滥用药物的历史。也就是说,你是个正常人,装精神病可不管用。装疯卖傻的我见多了,这招,不好使!”

女子点点头,示意同意。

“嘿!你觉得咱俩这样聊有意思吗?”张量再次觉得又气又好笑,他随即快速翻阅女子的笔录,没好气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懒得跟我解释是吧?好,好,好......那我们来看看你自己的解释,在这笔录里面,你说你有先......见......之明,说受害者李力将会在8月25日当晚强奸并杀害他的前女友杨慧心。所以于当日下午率先击杀这个“恶贼”,以维护.......人间正道,对吧?”

“不是先见之明,是定数。”女子忽然有些坚决的答道。

“定数?哈,那这么说你还会算命咯?”张量想到了什么,打趣道:“噢,对,道士好像是会算命哈。”

“不是算命,是定数。”女子再次坚决的答道。

“请问,这有什么区别吗?”张量笑问道。

“算命是数学,是推算,是易理,是在四维的世界用四维的数学方式看五维世界。”

“噢!我算明白了。我理科生,所以他们让我来接这案子,就因为我听得懂你讲的这个吧?四维、五维、数学?所以呢,你说的这个定数又是个啥?”

“定数就是定数,它不再有变量。它不需要观测,观测了也改变不了......它就存在于那里。这是从高维向低维发起的作用,低维的定数因高维的行为而确定,并非改变,只是呈现出了一种本来就可能的状态。”女子答道。

张量觉得这女人说的话有些意思,于是正坐起身,飞快的开启自己的思维,试着理解她所说的话道:“你的意思是:在五维时空来看四维的时空时,四维时空有很多变量,而你做的这个事情是众多变量中必然发生的一个,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样的。”女子肯定的答道。

“那照这么说,你做的是上天安排的事情,是客观的事情,所以你杀人无罪咯?”

“有罪无罪不重要,但这也不是上天安排的事情,是我要做这个事情,和天无关,只和定数及我的抉择有关。”

“嚯!你可真够厉害的,天都管不住你!”张量揶揄道。

“是这样的,张量警官。”黄灵玉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张量说道。

张量忽然心中一惊,他细细回忆刚刚的对话,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我好像......还没给你做自我介绍吧?”

女子淡然的答道:“不需要介绍,我在很多条路径中都见过你,甚至认识你,甚至和你走完了一生。”

张量再度拿起精神鉴定报告,快速翻了翻,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是不是不准呐?”

女子接着说道:“你是北京人,1985年生,父亲在你6岁时过世,母亲现在依然健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大学在BJ理工大学物理系就读,毕业后你以应届生状态考取了警察资格,工作10年才结婚。不过最近,你的夫人和你离婚了,你嘴角的伤口是你夫人现在的情人昨天晚上和你斗殴时造成的。很不幸,虽然是刑警,但你却输给了一个散打教练。毕竟,被打晕的人,是你。”

张量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忽然闪过一般。他紧紧盯着这个女人,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嘴角的伤口慎重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黄灵玉。”女子答道。

“黄?黄灵玉又是谁?我不认识。”

“这个时空错过了太多,所以你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无论过去、现在、未来。”

“你到底什么来头?”

女子笑着摇摇头,没有要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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