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命运（二）（1 / 2）

从巴拿马城一路向东走，除了密林还是密林。

在一周的快马加鞭之后，俊贤终于又一次看到了一条平整一些的林中小径。

“还要多久啊！”俊贤不耐烦地四处张望。

“快了！”

一束束日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穿入雨林中，空气中的草木灰在光束下熠熠生辉。

到处都是各种小动物的奇怪叫声，时不时能看到一两只蟾蜍跳到小路前。

在蝉鸣和马蹄踏地的白噪声中，俊贤快要睡着了。

突然，蒂雅勒紧马头。

白马嘶吼一声，前蹄悬在半空。

巨大的惯性让俊贤以为自己要掉下马车了。

“哇！什么情况！”俊贤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

一只印第安人组成的山贼一样的小队，堵在了路前。

“我们是丛林兄弟！邪恶的殖民者，你们要是不交出买路钱，我们就不客气了！”

领头的刀疤脸瘦子，肤色黝黑，挥舞着一把大刀，在队伍的前头踱步。

“别打！自己人！”蒂雅伸出握着印有因蒂之神徽章的右手示意。

“哦？原来也是印第安人，不过，别以为我们会放过你！”

刀疤脸一边威胁，一边轻舔刀背。

“我们不是，没有原则的，但在放过你之前，我必须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你说？”

“你是哪个印第安部族的。”

“在下蒂雅，印加.......”蒂雅坦白自己的身份。

结果，印加两个字刚从嘴中吐出，刀疤脸就伸出了大刀。

敏捷的蒂雅瞬间从马上翻了个跟斗跳下来，刀疤脸扑了个空。

“身手不错啊！但是，所有的印加人都得死！”

“你什么意思？小兄弟？天下印第安人都是一家人！”

“少虚与委蛇了！你们印加人都是殖民者的走狗！和我奇穆部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俊贤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腿就吓得发软，连忙钻到了马车的底下。

蒂雅从身后掏出长剑，连忙招架。

“砰！”蒂雅的长剑被打落在地上。

刀疤脸举起大刀：“去见你的因蒂之神吧！”

不！俊贤吓得急忙闭上眼睛。

“砰~砰！”远处，枪声突然响起。

山贼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是圣友团！快跑！”

刀疤脸和山贼们落荒而逃。

“别跑，别跑！”

丛林中枪声此起彼伏。

蒂雅却连趴下躲闪的心气都没有，瘫坐在了地上。

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气。

“蒂雅，你没事吧！”车辙底下传来磁性的嗓音。

蒂雅魂不守舍地瞟了一眼，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蒂雅，那些自称圣友团的人，是什么来路。”

“坏人！”

“啊？！”

“是，他们比山贼可坏多了！”

蒂雅咬牙切齿地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仇恨。

“圣友团的组成很复杂，包括和新大陆土著阵亡家属们的后代，还有来自旧大陆的各种三教九流。”

“以保护百姓免遭土著侵害的名义，对土著的村落大肆烧杀抢掠。”

“居然是这样邪恶的组织！”俊贤十分震惊。

俊贤内心还是不相信蒂雅的说法。

蒂雅叹了口气。

“其实，就是因为当年，殖民者做了太多坏事，传回了旧大陆，西班牙也因此被欧陆各国谴责。”

“于是，圣友团这种所谓，民团，就被从西班牙陆军中剥离了出来。”

“是白手套啊？”

“正是。”

“但是，如此邪恶的组织，为什么还会帮我们呢？”俊贤继续追问。

刚才圣友团救下两人的情形，超出了俊贤的理解。

蒂雅沉默不语。

半晌，俊贤看到蒂雅的眼角，泪花闪闪。

“姐姐，怎么了，姐姐，你说话啊。”

“对不起。”蒂雅给俊贤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们印第安人不团结，给外人献丑了。”

“但这丝毫不会改变，我对圣友团的看法。”

蒂雅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悲愤。

“圣友团把我们当做无害的商人，将这群奇穆部族的人视作猎物。所以说，圣友团这次救了我们，没错。”

“但是，人在这个世界上，哪能只想自己？”

“那些被圣友团屠戮的千千万万印加百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做人！”

“没错，我是公主的遗腹子！拥有王室的血统，但那些普普通通的人，他们就活该去死吗？”

俊贤知道蒂雅生气了，没有再回嘴。

他从车辙底下爬出，不经意间，发现了一颗，遗落在地上的祖母绿项链。

硕大一块祖母绿宝石，上面刻着几个字。

柳科·西萨。

“诶！柳科·西萨，是这个人的名字吗？”

蒂雅怔了一下。

“是他？怎么会是？！你再复述一遍上面刻着的字。”

俊贤转了转眼睛。

“我刚才说的是西萨·柳科。”

“你确定吗？”蒂雅半信半疑地盯着俊贤。

俊贤又复核了一遍。

“不对不对！是柳科·西萨！”

“啊？！”

蒂雅的吃惊让俊贤感到疑惑。

“怎么了？”

“原来这个刀疤脸，就是大名鼎鼎的柳科·西萨。”

“十年前，他曾经带领新格拉纳达总督区的印第安人发动起义，是我很尊重的人！”

“只不过，起义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他也变得下落不明。大家都以为他早就死了！”

俊贤摸了摸下巴。“难怪！”

“原来是起义失败的领袖，逃进丛林里打游击了。”

“是的，在印第安诸部族中，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蒂雅点点头。

（数天后）

“原来，马拉开波城，这么小啊！”

马来开波城矮小的城门，寒酸的城主府和造的七扭八歪的小堡垒，让俊贤颇为意外。

“这哪算的上是城啊，充其量，也就是个殖民据点。”

“什么人！”城门前的卫兵，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不长眼睛！没有看到马车前的纹章吗？”

卫兵望了一眼因蒂之神的太阳纹章。

“我去！”

“禀报城主，有贵人来访！”

“赶快赶快赶快！搞快点！”卫兵队长急切的心情，令俊贤冷俊不禁。

“好一个变色龙啊！话说，姐姐，整个新大陆居然都知道您的威名。”

蒂雅板着脸，没有笑。

“啊，姐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很可爱，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大概也猜得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尊重我。”

蒂雅没有说更多。

不久后，一个皮肤泛黄，五官却颇为深邃的家伙，从城内走出。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印加皇室后人，蒂雅·瓦曼·恰斯卡吗！”

“什么风把你吹到马拉开波的寒舍里来了？！您的来访，真是让我们这个边穷的小山村，蓬荜生辉啊！”

蒂雅伸出两只手来，连忙和城主握手。

“在下正是蒂雅·瓦曼·恰斯卡。”

“幸会，幸会啊！”

“您叫？”

“我叫多明戈·皮萨罗。”

皮萨罗？！！蒂雅心头一颤！突然警觉了起来。

“姐姐，你的脸色怎么了？！”

“没......姐姐没事！”蒂雅摆摆手示意俊贤不要再说话。

两匹骏马穿过城内的石子路。

周围的民居，都是木制的顶棚，看上去有些破败。

而在民居的外围，还是一望无际的烂泥滩。

可见，这里应该才开发不久。

即使铺上了石子路，马车还是坑坑洼洼，坐的俊贤有点想吐。

“蒂雅女士，您先进。”

蒂雅信步进入城主府，俊贤紧随其后。

会客厅内，两个烛灯台横放在桌子上。

穹顶和墙壁没有多余的装饰，十分朴素。

倒是桌椅还算是豪华，都是上好的楠木制成。

不过热带雨林周围，最不缺的就是高级木材。

俊贤看到，仆人将黑咖啡倒满在玻璃杯中。

“本地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倒是这黑咖啡还不错，请您慢用。”

城主的脸上堆着客气，此番热情，让俊贤有点不太好意思。

然而，蒂雅的眼神，却让俊贤吓了一跳。

“怎么了，蒂雅？”

蒂雅细抿一口黑咖啡，眼神尖锐地一瞪，似瞪羚，似秃鹫。

“说，你和征服者皮萨罗，是什么关系。”

面对心中的疑惑，蒂雅决定开门见山。

“这就.......”多明戈支支吾吾，尴尬地笑了笑。

蒂雅心想，这或许有什么隐情？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确实是我爷爷，但是，只是血缘关系上的。”

“哦？”蒂雅的兴趣上来了。

“千真万确！你看，我的肤色不会骗人。”

“你继续说。”蒂雅将黑咖啡一饮而尽。

“其实，我的父亲是，皮萨罗征服印加时，在当地和土著女性生下的，私生子。”

“后来，西班牙哈布斯堡那边，还是给我父亲比较优厚的待遇。”

“但是，财产继承权什么的，就想都别想了，因此，我和征服者皮萨罗的正室，确实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说到这里，多明戈长叹一口气。

蒂雅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克里奥尔人，在西班牙的殖民体系中，也是被排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