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空之谜（1 / 2）

夜幕降临，抬头仰望。银河的璀璨星辰如同镶嵌在黑幕上的颗颗明珠，浩瀚星海如同梦幻般的绸带，在宇宙的角落里跳动着无声的旋律。它如同一幅宏伟壮丽的画卷，让人感受到无尽的神秘与浩渺。无数星光跨越千万亿万光年，甚至以生命的代价，只为霎那间的璀璨。那晚的星空坠入一个九岁孩童的心灵深处，封存数十年后重新化作人们眼中时间的存在。

我的家乡A村三面环山，山与山呈扇形分布，发源于大山深处的几条小河像蛇一样蜿蜒盘旋，依托地势顺流而下，清澈的河水在中央平缓的地方形成一个大湖，最后依依不舍的沿开口流出山外。先辈们依山傍水扎下根，脚踩着巨大的鹅卵石在中央建起村委会，沿着河边构筑起着大大小小的村舍，其余平整的土地用来种田养家。到了春夏天，暖风在山与山之间荡来荡去，无端就会起一阵雨，充沛的降雨带来了植物的繁茂，充盈眼中蔓延苍翠。村中人尤爱桃花，屋前屋后遍植桃花，俨然陶渊明的桃花源之感。村中人也不喜外人烦扰，打鱼种田自给自足，相隔不远便是亲戚，互相敬慕其乐融融。

村中人开始慢慢熟悉外面的世界，村支书不费劲拉来投资，没有任何规划便开始建工厂盖高楼，村里人也不愿费心监管外人，老一辈种下的参天大树一根根的倒下，河水开始慢慢变得浑浊发臭。村里人的钱包鼓了，很多人都搬到了城里，远隔他乡，人情逐渐淡漠了，见一面要好几年，甚至不可能再见了。

我依稀记得98年的一个夏天，爸爸带我去山上打猎。说是打猎，其实就是抓野兔采野果之类的。临近出发前，妈妈有事便没有去，爸爸也打算换个时间再去，可我闹着爸爸还是去了，因为看天气预报未来几天可能下雨，而我是有私心的。

爸爸一路没怎么说话，我们走了几里地来到了河边。清澈的河水里散布着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在阳光下散发出彩虹般的光芒，水中游鱼如同漂浮在空气中游来游去。我盯着那些鱼看的出神，此刻我多想成为它们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直到爸爸喊我。我才捡了几块带花纹的玛瑙石放到背包里，紧跑几步赶上爸爸的脚步。这几块玛瑙石直到现在依旧放在远隔万里之遥的南京家中的书桌上，不时还会趴在书桌上呆呆的看它们。我想，它们已经有几千岁了吧，未来我会死去，而它们不会，它们依旧跟当初我从家乡的河里把它们捞出来的那一刻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慢”，爸爸看上去有点不耐烦，最近爸爸的腰痛更厉害了，也就意味着妈妈要负担更重的活，他于心不忍。我曾经劝爸爸去市里医院检查看看，爸爸却骂那些医生都是一群吸血鬼，只知道挣咱们下乡人的钱，根本不管这些钱是怎么一滴汗一滴血换来的。我当时看着爸爸沧桑的脸，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的是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爸爸从小就生活在这片土地，爸爸的父辈也是这样，做些相同的活，做些相同的梦。有时候，我会问爸爸有没有想过到山外看看。爸爸只是笑笑说：我老了，靠你了。这时候，我会抱着爸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走出去。可回头看，走出去对我们这边农村的孩子来说，又能比待在山里强多少呢？可那时候走出去成了我的信仰，也是家里人的唯一希望。

到山脚下了，爸爸让坐下来休息一下，一会准备好猎枪准备上山打猎。爸爸递给我保温杯，我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爸爸又递给我妈妈做的烧饼，他也拿了一个。我在吃烧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妈妈。妈妈也是村里的，跟爸爸经人介绍认识的，没要多少彩礼就结婚了。婚后妈妈就撑起了家里的半边天，不仅要做饭洗衣服，还要忙农活，地里不忙的时候，就跟爸爸一起去附近村里或者远点的县里打工。此刻，妈妈在想什么呢？我好像很久没看过妈妈的脸了，每次放学回家都是直接跑到屋里，要么是写作业，要么看电视玩游戏。

准备好之后，我跟爸爸开始爬山。突然，远处一处草丛中一阵骚动，隐隐传来杂杂的声音。我跟爸爸赶紧躲起来，紧紧盯着草丛。爸爸慢慢托起猎枪，正准备开枪，背后一只手把枪口压了下去。爸爸和我先是一愣，后头看去，原来是庆宝。庆宝是我们村的护林员，他年纪不大，高中没考上就当起了护林员。因为长期在山林里逛，大家都没怎么见过他，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他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

“这，这。。这里。。不。。允许。。打。。猎”，庆宝有些口吃，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看上去他有些着急。

“奥，啥时候规定的？”，爸爸之前一直跟爷爷上山打猎，所以有些奇怪。

“最。。最。。最近政府才。。才规定的。。这。。这。。这片林子。。里的小。。动物。。都快。。被。。打。。光了”，庆宝一下说了那么多话，有些吃力的大口喘着气。

“既然政府规定的，那咱们就不打，回家。”，爸爸笑着看了我一眼，准备下山。可我没动。我回头看了眼庆宝，对爸爸说，“你下山吧，我要留在山上过夜”

“臭孩子，说什么呢，山上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小动物，还要野猪呢，你小子担子够大啊”，爸爸一脸吃惊的，忙不迭的拉我下山。我跑到庆宝身后，认真的对爸爸说，“我来就不是为了打猎的，我是来看星空的！”

“啥玩意？星空？”，对于爸爸，星空这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爸爸经常一个人走夜路，却从来没要抬起头看一次星空。

“对，星空，我看新闻了，今天晚上有流星雨，爸，你也留下吧，我还带了天文望眼镜，曾老师给我的”

“别扯淡了，赶紧跟我下山，你妈还在家等着呢”

“爸，错过这次，就要等好几十年了，人活着有多少个十年啊，那些流星也是用生命在上演最后刹那间的绚烂啊”。

爸爸可能以为我疯了，他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看到我坚定的眼神，又担心我的安全，便不再说话，一起跟着宝庆爬到了山顶的矮房子里。

这座山海拔几百米，并不算太高，夜晚的气温也没有那么低。矮房子周围的植被被清理过，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一切仿佛天意。爸爸在屋子里跟宝庆唠嗑，宝庆拿出好菜好茶招待爸爸，爸爸嫌弃没有酒，宝庆让爸爸以茶代酒。酒是坏事的帮凶，夜里更是这样。

我把毯子铺开，在俯下身的刹那仿佛整个星空旋转倾泻而下，倒灌在我的灵魂里。躺在上面，从这个视角看去，星空一览无余。这时候，从林子深处走过来三个人，他们好像认识我一样，一点不拘束的同我一起躺在毯子上。

第一位：苏格拉底。在雅典法庭，苏格拉底被控“败坏青年”，“不敬神”，那些人对他说道“苏格拉底有罪，他腐蚀青年人的心灵。相信他自己发明的神灵，而不相信国家认可的诸神”。苏格拉底在民主的旗帜下作出了自己的申辩，他呼喊着“你们背叛了真理”，讽刺的是，这个最爱神最爱雅典的人，却死在他爱的雅典公民的手里，死的理由竟然是“不敬神”。苏格拉底本可以逃跑，也可以选择承认对自己的指控从而免罪，但他却选择了饮下毒酒死去。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对他最不利的一种？他明明可以先把内心的想法隐藏起来，或者著书立说，藏之名山留给后世，这恰恰成为苏格拉底跟普通人区别的地方，代表了思想的自由和个人的权利，从而影响了后代哲学，产生了西方对理性的认识。那时候的苏格拉底是孤独的，他一再申辩，但那些贵族公民们仍旧对这个老头扣帽子，但他的孤独有人理解，这让他可以从容赴死。

第二位：布鲁诺。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思想开始变得自由，各种思潮此起彼伏，科学理性之光照亮中世纪的黑夜。布鲁诺坚持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并且传遍整个欧洲，成为反教会、反经院哲学的斗士。有人劝他自己相信就好，不需要这么明目张胆，可他拒绝了。1592年他被宗教裁判以“异端”的罪名被捕入狱，1600年2月17日，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布鲁诺本可以过安稳太平的日子，可他选择了别人避之不及的道路，在自己的信仰之路上孤独的前行着。

第三位：梵高。梵高作为荷兰后印象派画家，一生只卖出去一副画，其他都是他的弟弟买去的。梵高酷爱画画，他就像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一样，拼命创作，一生中有864张油画，1037张素描，150张水彩画。可那时候的画大都是贴近现实用来装饰的，梵高的画看上去阴森线条扭曲，让人产生不适感，很少有人会看懂他的画。梵高在1889年在法国圣雷米的一家精神病院里画了《星月夜》，用夸张的超现实手法描绘了充满运动变化的星空。画面中充满着一种动荡不安的蓝绿色激流，躁动、旋转的星云使夜空充满紧张感，看的人仿佛会不经意间卷入星空。

“当大多数人反对你，你相信自己，还是他人？”，苏格拉底问道。

“我不知道，我相信真理。真理如果在我这里，我还是会有可能会向现实妥协，因为我觉得我做不到那么伟大。我每天面对的无非学习，以后会面对婚姻工作，这些想想就让我头疼了，没空想那么多”

“没空想那么多，不代表问题就会凭空消失对吗？曾老师和小A的大哥在你的影响下不也发生了变化？有空读读哲学吧，对你也许会有启发”，苏格拉底笑着说道。

“恩，我会去读一读，我现在一无所知，完全凭内心在做抉择”

“这就是你最大的财富，说明那个真我还在。无论岁月的车轮碾过多少沧海桑田人间沧桑，请不要失去内在那个正在的你。”

“做自己好孤独啊，我好害怕失去爸爸妈妈，好害怕失去朋友，好害怕失去妻子孩子，好害怕失去养家的工作，好害怕失去生命，做自己也比这些更重要么？”

“是的，失去了自我，这些对你会变得毫无意义。”

“可这有时候需要莫大勇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其实很懦弱”

“不，你很坚强，只是你在怀疑自己罢了。”

“也许吧，我可做不到布鲁诺一样活活被火烧死，还坚持自己。”

布鲁诺哈哈一笑说道，“别听那些狗屁历史，被他们写的我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了，不过真是让我改变自己认为真理的东西，比让我死更可怕。想想吧，如果那时候所有人都选择跪地屈服，向权威标榜的荒谬膜拜，这个世道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就算我不是被烧死，而是被你们国家说的什么五马分尸，我也会毅然做我认为做的事，哪怕救我一个人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