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个阶下囚,两个夜归人(1 / 2)

犁城副都统魏文昭,靠在抬椅上眯缝着眼,像是睡着了。

石楠用手按了按布姑绣夏的肩头,捂着滴血的伤口,脸色灰白,向上跪前一步,朗声说:“魏大人!石头请命再探西南!”

“唔?哦……绣夏刚刚都给你讲明白了?”魏文昭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你刚说什么?请命去哪?”

“请准属下再探西南!一雪前耻!”石楠双手一抱,顶在额前,大声重复。

“再探?哈哈哈!你此番一去,除了被那十里诡障弄得昏头昏脑之外,探回了个什么所以然吗?”魏文昭站起身来,将柔软的玄狐皮大氅往地上一丢,用脚尖拨弄着那细腻的绒毛,踱步到了石楠面前。

“属下无能!请都统大人恕罪!属下愿戴罪立功!”

“五门五院里,我原本最器重你们飞蝗院儿。我养你们十年,给了你们多少历练的机会,布姑绣夏练会了些针头线脑儿,没事还可以当个水袖儿的舞姬助兴。你石楠呢?连麻儿剪这个小的,都会耍十三把剪刀片子了,你还是石头一块!我犁城里缺你一个探案的皂役啊,还是缺你做个守土城围子,看大门儿的?”

魏文昭围着跪在地上的石楠转了一圈又一圈,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石楠伤口的血汩汩地往外冒,脸色越来越白,开口叫了声“大人!”之后,体力难支,一头栽了下去。

“哎——”魏文昭用手中把玩的乌金小刀往他胸口一抹,强行把他支住了,“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干什么?不想听了啊?”

“都统大人!石头兵他失血太多,再不包扎止血恐怕……”布姑绣夏,连跪两步上前,红着眼圈恳求道。

“要你多嘴!我要你多嘴!”魏文昭接连扇来的巴掌打碎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麻儿剪见状,腾地站起身来,“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师姐!”

“左一个右一个!左一个右一个!你们飞蝗院今天是要反了吧?”魏文昭一个窝心脚踹到了麻儿剪腰眼上,“来人!把他们押回去!”

“惊鸦院人呢?”

“属下在!”两个惊鸦院领旗从队伍中抱拳出列。

“不是你们两个!黑莲羽呢?!”

“禀都统,总领旗尚未归队!”

“罢了!就你们两个吧!把这三个不成事的,各抽五十鞭,扔黑水阶,囚了!”魏文昭顿了顿,接着说:“等黑莲羽回来再做处置!”

“可石领旗的伤势……太……太重,恐怕受不得鞭了。”其中一个惊鸦院领旗看了看半昏迷的石楠,仗着胆子问。不为求情,只怕自己行刑,万一死了个领旗,大人的心思也是难猜测的。

“先给他止血,包好了再打!死不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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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鸦院是一整套三进的院子,前院为两房一场,设执事房,器具房,操练场;中院有四正两偏六间大屋,供领旗和各院众起居;后院为惊鸦院密院,排区“三字三阶”,依照功能有刑字、押字、狱字之分。

后院这最后一狱字区,独占三阶,依山势层层叠起。

第一阶为黑水阶,临山崖绝壁而建,于冷水池中设木囚笼九只,崖顶瀑布有九股湍流向下冲击,每小股正对一只囚笼,笼中人只能选择顶着激流将口鼻露出水面,或是闭气潜水沉到笼中,但这池中饲有游鱼,专好吸食腐肉,也是个避无可避的;

第二阶为硫石阶,凿山建在洞中,设铁囚笼又九只,囚笼扁窄,笼中人仅可蜷缩蹲立,洞壁引地脉热气相蒸,湿闷异常;

第三阶为锁天阶,属惊鸦院绝密囚房,由铁长梯盘旋通向崖顶,以两扇巨大石门密封,除犁城副都统魏文昭和惊鸦院总领旗黑莲羽外,一概不得进入,内中所囚人犯一概不得提审,囚徒饮水、吃食,皆需通过管道自洞外投入。

这三阶囚笼,凭借各自阴毒设计,全然无需看守,足以让人无法挣脱了。

三人挨了足数的鞭子,后背打得皮开肉绽,火燎燎,赤条条地被扔进了黑水阶囚笼。

石楠本就伤重,再挨了这一顿皮鞭,已在笼中昏厥,时不时就要往下沉。几个惊鸦院众没得命令,不敢就这样任他淹死,只好拿长杆子又将他搭了起来,拖到硫石阶丢进铁囚笼里去了。

麻儿剪被“额外关照”打得更是不轻,把两支胳膊穿过笼子顶端端木条,免得脱了力让自己沉下去喂鱼。

即便如此,那些食腐鱼又怎么会放过这顿美餐呢?齐齐吸附在他和布姑绣夏的后背上,来回撕嚼着泡烂的鞭痕碎肉。这鱼长不了太大,也并无利齿,除非长时间关在笼中泡着,一时半会倒不至于把人剔成白骨,而恰恰是这种小口小口的撕咬,更让人疼得像凌迟一般痛苦。

“麻儿……剪,你怎么样……”布姑绣夏闭着眼睛,在笼子里往瀑布冲刷得更猛烈的地方挪了挪,虽然头皮都被冲得发麻,好歹这激流翻起的水花能让水下那鱼消停一些。

“师姐啊——好冷啊——”麻儿剪冻得嘴唇乌青,直打哆嗦,疼都感觉不到了。

“咱们……多说说话……就好了”

“我现在脑子……都木了,说……说什么……”

“随便说,说什么都好,只是别睡着了……”

“师姐……你真……好看……真他妈漂亮。”

“对……我漂亮,我真他妈漂……漂亮……”

“这帮兔崽子……把老子衣服都扒了……都他妈扒了!不过……师姐你……你不穿衣服……真……真漂亮!”

“你!眼睛闭上!”

“闭……闭着呢……就没睁……睁开过……真——漂亮——真他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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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残月,今夜已经彻底隐去,天空中塞满了无数繁星,在瀑布溅起的水花中朦胧闪烁。黑水阶旁,一溜白花花的风灯挂在铁环上前后摇摆,晃得整个池塘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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