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曾落灰的回忆7（2 / 2）

母亲笑着说，温柔地注视着朱兰。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就没有再回家看过我们？你说他爱我，可是我怎么看不出来呢？”朱兰看着母亲的眼睛。

“起初，那个女人回来了，提出要和他结婚，他不同意。后来那个女的走了，在高速路上被侧边儿过来的车给撞s了。”母亲说着，露出一撇不屑的微笑。

“报应，这是报应，她该s。”

母亲点点头，没有说话。

朱兰察觉到母亲神情里的一丝异样，但并没有说什么。

“她在的时候，你爸经常往家里跑。她有的时候也会追到家里闹，所以我后来索性就搬家了，搬到这个屋子来了。”

母亲像是品尝了一杯陈年老酒一样的，抬起头，四处环顾着屋子。

“一住就是十多年，这房子还是你爸买的呢。”

母亲笑笑，这笑里有些酸楚。

“那爸爸后来怎么没有来过？”

“他去BJ了，工作调动问题。他给我说，让你们去BJ的学校读书，因为那里的教育环境更好。但我拒绝了，我不能没有你们。”

“那你可以跟着一起去呀。”

“他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他。”

朱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大概又唠了半个多小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这声音有些沉重，朱兰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父亲站在门口想要敲门，却又迟迟没有伸出手的画面。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走的不太稳当的步伐出现在门口，你接着传来那个男孩儿的声音，

“敲门就行了，爸爸。”

紧接着一阵并不重，但很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这敲门声连续敲了好多次，朱兰终于不耐烦地站起身，把门锁打开。

门一推开，父亲不知所措地站在外面，那个男孩儿站在父亲的旁边，呆乎乎地看着朱兰，把手指头放到嘴旁边，傻乎乎地笑起来。

“你们来干什么？”朱兰问。

“兰兰，爸爸对不起你，今天不应该推你，也不应该打你，爸爸确实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对。”

父亲像一个做错了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很急促地拽着身上的衣服。朱兰望着父亲的样子，两鬓已经全白了，头上的卷发很稀疏，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差，满脸横行的皱纹连着脖子上的纹路，形成深深的沟壑。

“您不用对不起我，您是对不起妈妈。”

朱兰看着父亲。父亲下意识地躲避她的目光。接着点点头说道，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朱兰回头看妈妈，妈妈坐在床边，并没有抬头。

回头看，父亲站在原地，用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情看着朱兰。

卧室门前昏暗的灯把父亲的影子拉的很长。傻弟弟已经跑到门外去了，在鞋架旁边蹲着，不知在看什么。朱兰忽然很难受很难受，她看着父亲的眼睛，老朽浑浊的双眼里好像闪动着泪光。

朱兰深吸一口气，对父亲说，“过来敲门有什么事吗？”

父亲抬头看着朱兰，小声说，

“兰兰，爸爸之前做错了很多的事情，伤害了你妈妈，也伤害了你。但是，人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不是吗？”

朱兰听到以后只感觉头发昏，眼睛胀得厉害，她难以接受地看着父亲，缓缓开口道，

“是的，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情。但是，做错以后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偿还，加倍的偿还甚至都不够。但这么多年，我还是谢谢你，谢谢你的钱。”

朱兰说完看着母亲，

母亲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地坐在床上，仿佛眼前的这一切，这一个场景已经在她的脑海里面演绎过无数遍。

“妈，您早点儿休息吧，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屋了。”

母亲听到朱兰的话，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她走。

朱兰侧过身子，从父亲身旁挤过去，尽可能不碰到父亲的肩膀。

走廊里一片漆黑，走廊尽头卧室的门前，有一个很高大的身影站着。

朱兰不用猜测就知道那是洪明，于是快步走上前去。

“还好吗？”洪明很关切地问。

“还好，就是聊了很多，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朱兰苦笑一下。

推开卧室的门，一阵暖意袭来。朱兰懒洋洋地坐在床边，神情呆滞。那将近半个多小时的谈话，把近20年里尘封的往事挖掘出来，那被塑封的很好的照片，那张母亲站在学校湖边拍下的照片，这一切的一切，这一幕的一幕不断地冲击着朱兰的心。她开始审视，一个本就破旧不堪的表层下，是更加枯萎腐烂的气味。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面对在今天才刚刚突然多出来的弟弟。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在半天里，朱兰感觉几近晕厥。

洪明没有说什么，默默坐在朱兰旁边低着头发呆。

“你也看见那个在沙发上坐着的傻小孩儿了吧。”朱兰苦笑着望着洪明。

洪明点点头。

“那是我爸的私生子，是出轨生下的孩子。”朱兰眼波流转着愤愤和难过。

“感觉他智力上……”洪明说。

“对，他天生就智力有问题。”

洪明听后点点头。

朱兰自顾自地说，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呢？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爸爸还会每个月按时给我们打钱吗？他还会回来找我们吗？”朱兰说着，眼眶湿润了。

洪明思索了一下，说道，

“应该也会。”

朱兰看着洪明，又低下头来无奈地摇摇头，

“他爱的无非是xie缘关系上的孩子而已，既然在那里有了，我们又算什么？”

朱兰从床边站起来，一瞬间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很茫然地打量了一圈屋子，又重新坐到床上。

“妈妈是我的校友，她本来有光明的前途和未来。如果她没有遇见爸爸的话，她不会是我妈妈，她会是一个活的更自由自在，更快乐的人。”

朱兰ss地攥着衣角，泪珠掉在腿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像是一个很浅很浅的水泊，里面装了好多复杂的情绪。

洪明望着朱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

“但你妈妈不后悔成为你妈妈，她只后悔嫁给你爸爸。”

“可是她是先有了我，才被迫和爸爸结婚的，是我拖累了妈妈。”

朱兰抑制不住的全身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得掉在手背上。

洪明把朱兰拉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在朱兰耳边耳语。

“不是你的错，是你爸爸的错。”

“如果没有我，妈妈是不会嫁给爸爸的，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结婚，就有了我，妈妈是被我拉住的，是我把她的一生拽了下去。如果她把我打掉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朱兰哭着说着，声音模糊不清。洪明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颈，轻轻拍着后背安慰，

“你没有做错，你不是拖累。他们不会因为没有了你而更幸福。应该道歉的不是你。”

洪明摸着朱兰的头发，轻轻亲吻，说道，

“我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开家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可能到s也不会再见到了。我十多岁的时候，我爸还是会赌博，有的时候喝完酒回家会打我，我在想为什么我妈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把我留在这里？她是不是不爱我？”

朱兰望着洪明。洪明没有哭，不过脸色有些发白，他无奈地笑说，

“我相信妈妈当然爱我，只不过她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带我，或许对于她来说，是唯一能活的更好一点的选择。”

朱兰看着洪明的眼睛，闪动的泪花忽明忽暗，洪明接着说，

“这是妈妈的选择，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唯一的选择。就像你妈妈选择生下你一样，可能不是好的选择，但却是她当时在权衡利弊后，选择的最合适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干涉，在这些选择面前，我们都是被动的，是等待被划入的选项而已。所以，你不要因此觉得愧疚。”

朱兰点点头，长吁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的气散开了些。她静静注视着洪明。

四目相对，卧室中的升腾的温热气息在鼻尖萦绕。两人相对坐着，距离很近，近到清晰得看到对方的眼睫，看到对方粗糙的毛孔，杂乱的发丝，干燥起皮的嘴唇，凌乱的眉毛。洪明左眼的眼角有一道并不明显的疤，疤痕很长，一直从太阳穴滑到颧骨。朱兰看着这疤痕起先是有些惊讶，转而鼻头一酸，于是更加凑近些，捧着洪明的脸颊，亲吻眼角的疤痕。随即，冰凉的泪从洪明脸颊滑下，朱兰亲吻起滑落的泪滴，洪明也环住朱兰的腰，亲吻她的脖颈。呼吸变得热烈起来，屋子里的空气像是被点燃了，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缠绕着唇舌，金项链与衣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洪明弯下腰，把朱兰抱住，轻轻放到床上，朱兰钻进洪明的卫衣，贴近胸脯，舌尖在皮肤上轻轻游走。洪明顺势脱下上衣，放在一边，急促的喘息声轻抚着朱兰的耳垂。指尖点在洪明粗糙的皮肤上，轻巧的从一边滑到另一边。洪明向后仰头，然后捧着朱兰的脸亲吻起来，朱兰抚摸着洪明的身体，发现肚子上，后背上，胸前都有很多长短不一的疤痕。

朱兰探过身子亲吻洪明的疤痕。

“啊……”

洪明的呼吸变得急促，从脸颊红到耳垂，一直蔓延到脖颈上青筋突起。

“疼吗？”朱兰红着眼，声线颤抖的问道。

洪明摇摇头，准备继续亲吻朱兰。

“你爸爸打的？”朱兰看着洪明。

“是。”

洪明点点头，好像忽然被唤醒到了现实。他呆坐在床上，望着有些凌乱的被单和被自己扔在一旁的上衣，洪明赶忙拿起上衣，快速套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刚刚……”洪明翻身下床。

朱兰坐在枕头上看着洪明，一下子笑了，随即眼眶红了。

洪明赶忙凑上前去安慰，

“怎么了，兰兰……”

朱兰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啜泣。

洪明把朱兰揽在怀里，温柔地轻轻拍抚着。

朱兰小声说，

“我觉得我好喜欢你，好爱你，你总是在我身边默默帮助我，守护我，对我好，处处为我着想，可以时时刻刻都想着我的感受，我真的很感动，很感动。”

洪明依旧温柔地拍抚着朱兰的后背，但默不作声了很久。直到朱兰有些困了，洪明站起身来，正准备打开卧室门。朱兰坐在床头，看着洪明，

“客厅会不会冷？”

洪明想了一想，摇摇头。

“被子很厚的，一点都不冷。”

“要不你在这里打个地铺好了，我怕客厅有别人影响你休息。”

“没事，不能让你妈妈担心。”

洪明笑着说。然后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后，轻轻的把灯关上。

“晚安，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