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私生子（1 / 2）

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洪明站起身来收拾碗和碟子。

“你放那儿，孩子。阿姨收拾就行，你去歇会儿吧。”母亲赶紧站起来拦住洪明。

“没事儿，阿姨，我来做就行，您歇着吧。”

洪明转身走进厨房。朱兰也站起来紧随其后。

“你去歇着吧，今天下午还要让你帮我看看，附近有什么方便住的旅社没有？”

洪明边刷碗边说。

“我不同意你住在旅社，你必须住在家里。”

“那样不好，对你不好。如果让别人看见了，会传闲话的。”

“我不怕他们传闲话，他们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朱兰按住洪明的手，“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去旅社住。”

洪明停下手中刷着的碗，转头望向朱兰。

“如果你爸爸在家里面闹事情的话，你不要怕，直接打个电话，我很快就能从旅社那里过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怕他，他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不想让你离开。”

朱兰看着洪明的眼睛，仿佛透过这眼睛，就可以进入他的灵魂，悲伤和焦急的情绪翻涌着，朱兰拉住洪明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

“你睡在我屋里吧。”朱兰忽然说。

洪明惊得一怔。

“如果一定要证明我有多爱你的话，那我不希望你走，我很爱你，我希望你留下来，我希望你留下来。”

泪水滴在洪明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洪明轻轻的向前靠近，抱了一下朱兰，

“兰兰，你去客厅坐着歇会儿吧，我肯定要留下的，我不会走的。”

洪明宽厚的胸膛温热的很，朱兰把脸紧紧埋进去，有些颤抖地喘着粗气。

“你不希望我走，我就一定会留下的，只要在客厅给我打个地铺就行。”

洪明轻轻地拍着朱兰的后背。

“兰兰，一会儿你和洪明去菜市场那边，买点儿猪蹄回来，再买点儿油菜，芹菜，香菇，还有土豆。我给你写在纸条上了，你们俩记得看啊。”

“好的，阿姨。”洪明边叠被子边说。

“那个被子的话，你就把它放在沙发旁边儿就可以了，不用搬到别的地方去，你过两天还在这里住的对吧？”

“嗯，是的，阿姨。”洪明点点头。

“对的，那你就把这个被子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搬来搬去的很麻烦。”母亲笑着走进卧室。

朱兰走出门，正好撞见举着牙缸刷牙的爸爸。

“早上好。”朱兰错开身子，从侧面走过去。

爸爸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看了一眼站在客厅的洪明，接着对朱兰说，

“这小子挺老实的，昨天一晚上都没挪地儿，一直在沙发上躺着，睡到早晨6点自己就醒了。醒了就开始打扫收拾，看上去挺勤快的。”

朱兰笑笑，没有说什么。

“做饭也挺好吃的，这小子厨艺不错，应该专门学过吧。”

“我不知道。”朱兰不想回答，只好敷衍道。

“开面馆儿，可惜了，应该去大饭店里当个厨师。”

父亲继续说着，牙上还沾着牙膏的泡沫。

“回头我跟他建议一下。”朱兰继续敷衍道。

“长得也不错，个子也高，不像我，比你妈只高一点儿。”

朱兰实在是不想说什么，赶紧绕开了。

走到洪明面前，朱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回头看见父亲已经走进洗手间，于是拉起洪明赶紧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正吃着饭，父亲突然问道。

“我叫洪明，洪水的洪，明朗的明。”洪明赶紧回话。

“家里几口人啊？有没有兄弟姐妹？”

朱兰听闻父亲的话，不由得紧张地看向洪明。

“家里就我爸和我。”洪明尴尬地笑着。

“你爸爸做什么的啊？”父亲低着头继续夹菜，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一眼洪明。

“他，他没有工作。”洪明低下头。

父亲停下手里的筷子，打量起洪明，思索半晌，笑着说，

“你每个月给他打多少钱？”

朱兰想制止父亲，但洪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给他钱，他现在自己过，我也不了解他的情况。”

洪明站起身，“我去刷碗，您慢慢吃。”

朱兰站起身跟上去，洪明在厨房转角的背光处低头整理着碟子。

朱兰望着他，一时语塞。客厅里，父亲还在慢悠悠地吃饭。

“我想着找个小海绵擦得干净些。”洪明对朱兰说。

“我家只有这个布。”朱兰拿起洗手池上的蓝色抹布说道。

“也行。”洪明接过抹布。

朱兰走上前，伸出双手轻轻环绕着洪明的腰。

洪明靠在朱兰的头上轻轻摩挲。

“你别刷碗了。”朱兰望着洪明。

“没事，你妈妈平常很辛苦，这几天女婿回来了还不让她歇歇。”洪明注意着朱兰的反应，担心这默默转化的称呼会让朱兰感到不悦。

“我知道，不过我想的是我或航航都可以做啊，你不要太辛苦了。”

朱兰拿起碗放在水池边上洗刷起来。

“哦对了。”洪明看着朱兰，问道，

“你爸爸是不是要和你妈妈复合？”

朱兰疑惑地摇摇头，

“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见你爸爸进到你妈妈卧室了。”洪明放低声音说。

“拿东西而已，我妈还不至于这么卑微。”

“可是，你爸爸在房间待了好久，快早上才出来。”

朱兰不做声，回头看看客厅里坐着的父亲，自顾自地大快朵颐，时不时和朱航说上两句话，并没有看过坐在对面的妈妈一眼。母亲也是安静地扒拉碗里的菜，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豆角。

“混蛋东西。”朱兰小声嘀咕道。

“你爸爸其实挺爱你的。”洪明看着朱兰。

朱兰出于惊讶而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神里流转的愤怒和不解，让洪明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洪明低着头，默不作声地重复着刷碗的动作。

气氛平静到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朱兰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干什么去？吃完饭了吗？”母亲看着已经穿上衣服的朱兰问道。

“出去走走。”朱兰转身离开。

外面的风并不很大，朱兰感觉凉飕飕的，细小的风从衣袖里钻进身体，仿佛这寒冷是能够忍耐的。朱兰心中不免开始恐慌，仿佛下一秒这风就要聚在一起，变成一阵很大的风，狰狞咆哮着吹向自己。

一路埋着头走到小区的门口，朱兰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四周。

顿时感觉天地间很大，大到自己像一个点一样容在景色里了，又感觉天地间很小，都装在视野里了，最后被封存在回忆里面，在过去很久很久之后，像倒胶卷一样导出这些画面。

依然是这扇直到现在还很崭新的门，在十年前的晚上，也是一个冬天，漆黑的夜幕上灯花火树，美不胜收。朱兰站在母亲身边，看着父亲没有回头的拉着行李箱，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车。车子毫不犹豫的启动，在漆黑的夜里甚至看不到汽车的尾气，只留下一串冒着热气的白烟，在昏黄的灯光下久久缠绕，散不去。

母亲没有说什么，但与父亲不同的是，在原地站了很久。车子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母亲还站着，不知道是在注视着什么，朱兰跟随母亲的视角望过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漆黑的夜里，漆黑的一切，大年夜的晚上，万家灯火，鞭炮齐鸣，但都在身后。眼前，只有黑暗的道路。

“我们回家吧。”母亲转身走了，朱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看了看母亲的眼睛，可是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她猜想母亲眼里没有泪花了，这种想法很坚定，她为母亲感到开心。

回忆化作寒冷的风从门缝里吹进来，熟悉的场景里，熟悉的路，熟悉的斑驳的树纹，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画面渐渐淹没在了厚厚的时光记忆里，如今同样场景再次翻出，觉得轰然但又平常。

“姐，你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朱兰先是一惊，回头望去，朱航站在身后不远处。

“是洪明哥说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

朱兰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朱航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站在原地，也不好向他表达，于是说道，

“你先回去吧。”

“妈妈让我出来看看你在干嘛。”

朱兰没有说什么，跟着朱航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我以为是洪明哥让你生气了。”朱航笑嘻嘻的说。

“你这几天晚上睡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朱兰顿了顿，这称呼，实在是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有没有注意到，他，就是……你爸爸，有没有离开屋子很长时间过？”

“我不知道，好像是他说要去厕所，当时大半夜的，我迷迷糊糊的就没注意。”朱航说。

“下次他再要出去，你就和他一起去吧。”朱兰盯着朱航说。

“我不去。大冬天的这么冷，没事情我不会下床的。”朱航撇撇嘴。

“我怀疑他们要复合。”朱兰看着朱航。

“那多好呀，那就团圆啦。”

朱航看着朱兰脸色不对，便没有接着说下去。

姐弟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姐。”朱航在楼门口停下。

“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

“我不需要。”朱兰摆摆手。

“为什么不要啊？这么漂亮的金项链。”朱航打开盒子，拿出金项链，放在手心里仔细的端详。

朱兰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那条在阳光中闪烁着的金项链。

和洪明给自己买的大差不差，只是款式有些区别。

“我不应该拿着。”朱兰按下电梯。

“爸爸说，你对他挺冷漠的，他怕直接送给你，你不要，所以就拜托我转交了。”

“你的礼物是什么？”朱兰注视着电梯间里的屏幕画面出神。

“一套乐高，还有一个游戏手柄。”朱航笑呵呵地说。

“妈妈的礼物呢？”朱兰转过头来看着朱航。

朱航低下头细细思索一番，发现确实没有给妈妈准备的礼物。

“可能他直接给妈妈了呢，我们不知道而已。”朱航说。

“那条金项链，他应该给妈妈才对。”朱兰说着，从电梯口大步迈向家的方向。

开门的是洪明，他站在原地，搓着手，有些自责地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朱兰。

“洪明，我们进屋坐一会儿，好不好？”朱兰凑到洪明跟前，小声说。

洪明点点头。

“兰兰回来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笑着。朱兰环顾四周，发现母亲早就进卧室休息了，于是转身对朱航说，

“告诉妈妈我回来了。还有，把这个盒子给妈妈。”

朱航举着打开了一半的盒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坐在客厅里有些尴尬的父亲，又看着已经走进卧室的姐姐，朱航只好跑到客厅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