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擦擦干净，吃饭去好不好？”

洪明突然一把握住朱兰的手，向朱兰亲了过去。温热的鼻息冲上朱兰的面庞，湿湿软软的唇包裹着朱兰的唇，洪明捧过朱兰的脸，闭上双眼。唇与唇交织在一起，浓厚的温热气息钻进口中，朱兰握住洪明的肩，闭上眼。

一吻过后，洪明望着朱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朱兰主动牵起洪明的手，两人向街对面走去。

“我没问你意见，就亲你了。”洪明看着朱兰。

朱兰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轻轻的揉着洪明冻得开裂的手。

“兰兰，我只有你了。”洪明真挚地说。

朱兰听罢，有些忐忑，这份爱的重量实在太重，顿时有点退缩。

洪明见朱兰不吱声，说道。

“我们吃饺子吧。”

朱兰点点头。

街角的饺子馆里，两人蜷缩在紧靠着窗边的角落，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上桌。

这熟悉的蒸腾的白色雾气，让朱兰的记忆一下回到那天晚上。

她敏感地抬头看洪明的眼神，洪明正埋着头向碗里加辣椒和醋，见朱兰没有动筷子，洪明疑惑地询问，

“不饿吗，怎么不吃点？”

“饺子现在有点儿烫，我想等它稍微凉一凉。”朱兰说。

洪明点点头，已经顾不上饺子的汤烫到嘴唇，一口一个胡乱吞进去。

“你慢点儿吃，别烫着了。”

朱兰静静地注视着洪明，洪明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眼睛里亮堂堂的，看着很像在野外奔跑终于觅到食物的小鹿。

一顿饭下来，洪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不停地吃，或是向碗里加辣椒。朱兰也吃了几个，但寒冷的冬天里她的胃口并不很好，于是便停下筷子了。

“你喜欢吃饺子？”朱兰望着洪明。

洪明抬起头，笑了一下。

“我小时候一般过年的时候吃饺子，奶奶给我包几个，她用剩下的面皮儿绘汤吃。”

说到此处，洪明眼里亮晶晶的，似乎有泪光闪烁。

“今年过年，来我们家过吧。”

洪明听到后，瞬间停住了。头低了好久才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兰，想说什么，但嘴里没有嚼完的饺子又噎住了他。

“你愿意吗？”朱兰问。

洪明低下头，放下筷子。饺子店里晦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朱兰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愿意，但是……”洪明欲言又止。

“其实我昨天就已经放假了，原计划是回家的。”朱兰说。

朱兰伸出手去，握住洪明的右手。

“但是我想见你，我不想让你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这儿。”

洪明望着朱兰的眼睛。

“没能回去看看奶奶，我心里很自责。我一直想，可能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补偿，但是现在机会来了，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家。”

洪明点点头，面颊已然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情绪。

“可是……”洪明望着朱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

洪明低下头，怯怯地笑着了一下。

“我……我住在你们家吗？”

朱兰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愣了一下，

“你睡我弟的屋子吧。”朱兰笑着说。

“可是……他会不会……”

“朱航一直特别想见你，我给他说，你是一个特别好，特别上进，特别努力的哥哥。”

洪明点点头，开心地笑了，

“我听你说，他是初中生，他是不是像你一样学习很好？”

“他对自己的要求不是很高，学习上的事情，有时不太在意的，每天在家里就是打游戏，但我妈妈不管他。”

朱兰笑着夹起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饺子。

“还饿吗？”朱兰问。

朱兰把饺子递到洪明唇边，

洪明不知所措地张开嘴，咬住饺子慢慢地咀嚼起来。

洪明呆呆地看着朱兰:黑色的长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就这样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出神。

朱兰看着他呆呆的表情，笑着说，

“别愣神儿啦，吃饱了的话，稍微小坐一会儿，咱们出去走走吧。”

洪明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推开门，冷风迎面而来，洪明敞开棉服的衣襟，把朱兰护在怀里。

就这样，两人沿着街道一路慢慢的走。

大约一两点钟的时候，小城开始飘雪。两人走到一杯奶茶店门口，点了两杯奶茶，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心里，别提有多温暖了。

“对了，你现在住哪儿？”洪明问。

“我现在在宾馆，准确的来说，是一个青年旅社。”朱兰笑着说。

“你身上的钱够吗？”洪明问。

“凑合这两天是可以的。对了，我大概后天要回家，你和我一起走吗？”朱兰停下脚步望着洪明。

“我这店的生意还得再做几天。这样吧，回头我看看比较合适的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朱兰点点头。

“你的奶茶是什么味儿的？”朱兰望着洪明撒娇说，“我可以喝一口吗？”

洪明递过奶茶，朱兰小口喝了一下，顿时拍手称赞道，

“好喝！还是洪明宝贝眼光好。”

听到“宝贝”二字，洪明抿嘴笑起来。

“你妈妈和弟弟喜欢什么东西？我去的时候带些来看看他们。”洪明认真地看着朱兰说。

“随便买一些就可以啦，我妈妈比较喜欢吃红枣。我弟的话，随便买点薯片就可以了。”

朱兰挽着洪明的胳膊，微微偏头看向他，

“今年过年，我爸爸也回来。”

洪明吃了一惊。

“你父母不是已经……”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朱兰的眼眶红了，低着头小声啜泣，“他每次回来就闹，我害怕。”

洪明见状，心疼地搂过朱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今年我在家呢，你不用怕他。”洪明捧着朱兰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冻得冰凉的泪悬挂在脸颊上。朱兰望着洪明，依偎着洪明的臂膀。

飘雪的小城，温柔肃静，雪花落在荒芜的大地上，落在红色的屋檐上，落在河面上融化开，随着河水向前。雪慢慢地停了，这场雪，让温热的奶茶更加暖和了。

夜色初升，街道的灯还没有亮起，覆盖着薄薄的雪的枯枝，显得很是热闹。来往的行人喧嚣纷杂，汽车碾过泥泞的路面行向远方。

“再过一条街就到了。”朱兰指着前方有些黑的拐角说。

“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说……”洪明想到了什么。

“我说的是学校还有一点事没有完成，只要我一会儿给妈妈发个消息，报下平安就好了。”

洪明点点头。

行至街角，朱兰站定在原地。见朱兰停下脚步，洪明也停下来。

“怎么了？”洪明问。

朱兰望着洪明，默默地不说话。

洪明不明所以地摸摸头，笑着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盯着我看啊？”

“你好高啊，比我高一个头还多。”朱兰呆呆地感慨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吓我一跳。”洪明拍着胸脯笑着说。

“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做过一个梦。”

洪明饶有兴趣地凑上前去，

“什么梦啊？说来听听。和我有关吗？”

“我梦见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衫，背对着我，站在路口。”

洪明一头雾水，低下头看着自己穿着的白黑色毛衣和黑色的棉服，刚想开口说什么，朱兰突然说道，

“我梦见他把我从冰水里救上来，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感觉他的身形和你好像，所以我有点害怕。”

朱兰委屈地钻进洪明的怀中。

洪明抱着朱兰，紧紧搂在怀里，安抚道，

“这是一个梦而已。”

朱兰摇摇头，声音略有哭腔，

“那个梦我记了好多年，感觉好真实啊。”

洪明摩挲着朱兰的头发，轻轻吻上去，笑着说，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朱兰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我看着你进了门，我再回去吧，这个旅舍的人员比较杂。”

洪明牵起朱兰的手。

昏黄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好长。

“怎么给你安排在顶楼了？”洪明边上楼边问。

“我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就给我安排的是这个。”

“那你一个人拿那么多行李，能拿得动吗？”洪明有些生气地回头看看正在前台抽烟的男人，男人回避了洪明的眼神，侧过身子，接着抽烟去了。

“我分了两趟拿上去的，我从学校带回去一些小破烂儿什么的，都统一装到箱子里了。”

“小破烂儿？”洪明笑地合不拢嘴，“废纸，瓶子什么的吗？”

“是我在学校做的一些折纸，或是一些手工什么的，都是非常小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所以叫小破烂儿。”

正说着，走廊处飘来一股很浓的酒味儿。洪明拉住朱兰的手，示意她停下。

朱兰会意，紧张地站到一旁。

一个没穿上衣的大肚子男人，踉踉跄跄地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嘴里嘟囔着什么，酒气和肉的臭气从他嘴里喷涌而出。路过朱兰时，男人下意识地斜眼多瞅了两下，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正打算抬起手来，看到站在一旁的洪明，男人有些尴尬的放下手，转过身去扶着扶手，慢慢地下楼。

洪明攥紧拳头，极其紧张和愤怒地望着男人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消失。

“要不别在这儿住了吧？”洪明看着朱兰，眼神仿佛在征求朱兰的意见。

“我的行李都在这里。而且，押金我已经交了，我怕他不退。”

“钱的事儿你不用管。押金他肯定得退，行李我可以帮你搬下来。”洪明坚定地望着朱兰。

“还是不要了吧，我好困了。而且门都是上锁的，他们进不来。”朱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洪明捏了捏朱兰的脸蛋儿，只好笑着说，

“那好吧。不过，你最好改明天的火车，总在这儿住着，我觉得很危险。”

朱兰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得订票了。”

接着，朱兰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洪明摸摸朱兰的头发，吻了一下，

“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我稍微收拾收拾，店铺再开几天张，我就过去找你了。”

朱兰挽着洪明的手，两人并排向楼上走去。

到了门口，朱兰对洪明说，

“那你快去休息吧，我也困了，拜拜，洪明宝贝。”

“记得订明天的票，越早越好，押金的事你不用管，我去找老板谈。”洪明关切地说。

“好的好的。你快回去吧，太晚了，很冷的哟。”

洪明点点头，直到看见朱兰把门关上，洪明转身向楼道走去。迎面而来的男人差点儿将他撞到。洪明看着对方，那男人很不屑地瞥了洪明一眼，用力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然后走到朱兰对面隔壁的屋子，砰砰地大力敲门。

“开门，四哥，开门！烟我买回来了！”

洪明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看着男人。

男人见半天屋子里也没有动静，转头看到还站在走廊上的洪明，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一眼。

接着男人面前的门打开了，三四个和男人长相相似的人把男人迎进屋子里。屋里亮堂堂的，桌上有一些酒菜，床上很乱，洗手间里有女人的影子，似有似无，大概有两三个。

洪明一看便知面前是什么情况，他望向朱兰的屋子，实在不放心，于是转身又回到了门口。

正打算敲门，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却没有落下。洪明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朱兰的声音，好像是在和妈妈报平安，好像又谈到了什么话题，朱兰有些生气，音调大了很多，但又很快的平静下来。

洪明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也不想再打扰朱兰。于是干脆下了楼。

“老板，你这儿有毯子吗？”

“没有。对面超市有。”前台的男人打量了一下洪明，

“你女朋友呢？你没进屋啊？”

手上吸烟的动作还是没停，口中一阵的吞云吐雾。

洪明没有理会他，转身走出旅社。

不一会儿。寒风之中，洪明走进大厅。

“小哥，你干嘛去？”

洪明转身看了一眼男人。

“我上楼啊。”

“那是你女朋友吗？”男人很警惕地问道。

“是我未婚妻，她一个人比较害怕，让我过去陪她。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洪明抱着毯子快步地走到楼上。

在朱兰门前坐下，洪明把毯子盖在身上。对面隔壁的房间微敞着缝隙，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洪明注视着那条微微敞开的亮光，这才微微听清，朱兰在屋里大声的唱歌，唱的是一些洪明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朱兰的声音很好听，即使很微弱也能听到大概的音调。洪明在这声音里缓缓睡去了。

从梦里惊醒时，洪明的眼角已经湿润了。梦里奶奶去赶一辆很老的绿皮火车，奶奶坐在车窗前，向洪明挥手，微笑着叫他不要追。洪明疯了一般地向前跑，可人怎么跑得过火车啊？那火车笨拙地一点一点的向前行驶，洪明跑得胸腔里好像有血要涌出来了一样。可无论怎样，奶奶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与火车一起消失在天际。

洪明擦干眼角的泪水，翻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身上多了一条很厚的棉被，洪明仔细想来，大概是老板盖在自己身上的。

洪明把毯子叠好，塞到袋子里，棉被也叠得四四方方的，就这样抱在怀里。

洪明向对面隔壁的房间看过去，走廊里此刻已经大亮，那个屋子安静极了，也没有声音。

洪明这才放心地顺着楼梯走到楼下大厅。

老板正在刷牙，抬头看见洪明走下来。

“小哥，这么早就起床了？”

洪明笑笑，

“天这么好，出来透口气。哥，谢谢你的棉被。”

老板笑笑，

“跟老婆闹意见了？在走廊里睡一晚上啊？我看你一个人在那儿睡，实在是太冷了，我就给你盖上一条被子。被子有点儿脏啊，好长时间没用过了，别嫌弃就行。”

洪明有些害羞地挠挠头，

“她现在还不是我老婆。不过真的很感谢你给我的被子。”

“害，这有啥的呀？”

洪明点头致谢后，把棉被放在走廊的沙发上，转身出了大厅。

再回来的时候，洪明拿着一包烟。

“哥，抽根烟。”

老板笑笑，接过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上。

这时，朱兰踉踉跄跄地从楼梯走下来。洪明赶忙跑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儿呢？”朱兰看着洪明很是疑惑。

“你又不让人家进屋，人家不在这儿等你，在哪儿等你啊？”老板抽着烟，搭了一嘴。

朱兰脸红起来，疑惑地望着洪明。

“不是的，不是大哥说的那样，回头我再给你解释。你不是买的今天早上的票吗？”

“哦，对了。”朱兰走到前台，

“老板，我今天早晨过一会儿就得走了，您能不能把之前的房费退我一些。”

“行。你等会儿啊，我登记一下。”

“那您先算着。我们俩出去买点儿吃的。”洪明说着把一整包烟都放在前台的桌子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呀？”朱兰望着洪明。

“不是我抽，是买给老板的。”

“为什么要给老板买烟？还有，什么叫我不让你进屋？”朱兰有点生气地插着腰说。

“你还记得昨天那个喝醉的男的吗？他们那个屋子里面有三四个像他一样的人，而且……”

洪明欲言又止，看着朱兰红扑扑的脸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他好像有一些不正当的行为，我觉得那种人很危险，所以我就……”

“他好像是嫖娼。”朱兰说，“我知道。他们还在屋子里面赌钱来着，晚上吵吵的声音可大了。”

洪明很是惊讶。

“那你都知道这么危险还在这儿住。”

“我已经买了一把刀，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了，而且除了本来的门锁，我又添了两道锁，我相信他们就算是大力士都打不开了。”朱兰说道。

洪明笑笑，嘱咐道，

“以后这么危险地方不能住。”

“可是你刚来这里的时候就住那儿啊。”

“我是男孩子，他们又不会对我有什么所图。”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朱兰挽着洪明的手，慢慢地向前走。走着走着，朱兰突然停下脚步。

“所以说你昨天，在我屋门口待了一晚上？”

洪明回避了朱兰的目光，点点头。

“多冷啊，宝贝。你给我发个消息，我就让你进来了。”朱兰脱口而出后，仔细思索了一下。

洪明望着朱兰严肃的神情，不禁笑了出来。

“我还怕你误会我呢，误会我是什么在你门口蹲点儿的坏人。”

“昨天那么冷，我关着窗户盖着被子都能冻醒，你在走廊上待了那么长时间，你……”

朱兰握住洪明的手，放在嘴边哈气，然后轻轻揉搓着，心疼地一下一下吻着。

“你买的什么时候的票？”洪明把话题岔开，问道，

“再过两个多小时。”朱兰看看手机时间说道。

“吃点儿什么？”洪明问。

“吃煎饼果子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