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外甥(011)(2 / 2)

小赵心里一顿,在想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彩琴姐都是痴痴呆呆,昨晚给她买的饭菜一下没动,后来只好倒掉了;今天早上还没吃饭张毅杰就来了,几句话弄得大家一起哭,就把早餐给忘了。

小赵:“还没吃,是我的失误!”她转向杨彩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彩琴姐,我这就去买饭!”

孙队长:“已经有人去买了!”

话音刚落,老李就提着快餐进来了。他把塑料袋放上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送给杨彩琴,她缓缓地接住了,却又顺手放上床头柜。

小赵接住了老李送上的餐盒,发现杨彩琴没有吃,就拿着自己的那份过去劝说道:“彩琴姐,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别把身体饿坏了,还是吃点吧!吃好饭才能有力气,一会儿咱们好去殡仪馆!”说着她把手里的餐盒送到杨彩琴面前。

杨彩琴挂着泪接住餐盒,可是没吃几口又放下,然后靠在床头上无言地流泪。她想起了丈夫,来顺一个人躺在解剖室,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干完活,回到家里向她要饭吃,问饭成没。她甚至想得更远,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了婚后的第一个冬天,第一场大雪,还有他们的孩子。

山里的人家本来就少,又住得比较分散,一到冬天,散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庄更显寂寥。在大雪封山的时候,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片莽苍,什么也分不清。

第一场大雪过后,丈夫带着她爬到门前的高岗上,一个一个地给她指认大雪覆盖下的山头、道路、村庄和人家。

到了晚上,狂风怒吼着从山梁上直冲下来,猛烈地撞击着他们家那厚重的木栅栏大门,发出一阵阵“哐当!哐当!”的声响。那声音很瘆人,好像有许多歹人蜂拥着要把大门推到,吓得她蜷缩在丈夫怀里一动不敢动,心在“咚咚!”地跳个不停。丈夫紧紧地抱着她安慰道:“有我在,你别怕,那是山风,没事的,习惯就好了!”

第二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给寂静的小山村带来了一个天使欢笑。根据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山区可以生二胎,后来他们有了儿子。儿女双全,他们在一起计划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丈夫说趁着父母身体都还好,可以帮着干农活带孩子,他要外出打工多挣钱。他说第一个月的工资要给媳妇买一身城里人的时髦衣服,也要给父母孩子都添身新;以后挣的钱要存起来,预备两个孩子将来上学用。他还说想去镇上买房子,要让他们的孩子也能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到外面去上学。如果他们的钱不够,买不起商品房,那就买套小产权。对他们来说,产权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居住,能解决孩子们的上学困难和前途问题。然而他们的梦仅是开了个头,丈夫第一次外出打工,钱没挣到手,人却没了。丈夫成了异乡的孤魂,她成了寡妇,孩子有娘没爹,父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孙队长发现老李还空着手就问:“你咋不吃?”

老李:“我俩是吃过饭来的。”

他又说:“让她们先吃饭,我出去转转。”

其实他是想去看一下自己的老伴,也是给别人留出些吃饭时间。

小赵看着杨彩琴悲悲戚戚吃不下去的样子,自己刚吃一半的早餐也放下了。虽然杨彩琴没吃几口,还在不停地流泪,但是其总体状态却在好转。这样的变化,也许是经过从昨天到今天的一番心理挣扎,加上小赵警官和张毅杰的多方劝慰,她终于接受了现实。孙队长看她们都不吃了,也就不再等,准备开始说正事。

孙队长:“彩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想这时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来的都会来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派车去接,咱们得准备后事。当然了,首先是送你去殡仪馆,做个最后的告别。”

然而他又很歉意地说:“我这样说有点不近人情,可事情就是这样。既然该说的话早晚都要说,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彩琴,希望你能谅解!”

小赵很感紧张,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彩琴的每一点变化,生怕她受不了刺激再出意外。虽然杨彩琴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但她毅然地坚持住了。

杨彩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虚弱却很清晰的声音说:“我家两头父母都还没来,也许我的娘家人还不知道呢。”

孙队长:“那好吧,我这就派车去接你的父母亲戚,能来的都来,孩子们呢?要不要一起接过来?”

要不要把孩子们接来呢?杨彩琴犹豫了,让他们来看爸爸凄惨的遗容吗?他们会害怕吗?杨彩琴的脑子里很乱,弄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在这时,张毅杰进来了,杨彩琴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了过去,好像是在向她求助。

张毅杰不了解房间里的情况,进门后只顾去忙别的事。当她发现放在床头柜上放着的早餐时,就连忙端起来送到杨彩琴的嘴边说:“彩琴妹妹,多吃点吧。你不是要去看来顺吗?吃好了咱们一起去。”杨彩琴摇摇头接过餐盒又放下,然后呆呆地谁也不看,似乎进入了一个人的世界。

张毅杰叹息着说:“哎!还是吃不下!”

她转向小赵,发现小赵的餐盒里也剩着一大半,于是就问:“你咋也没吃多少?”

小赵摇了摇头。

张毅杰无奈地收拾起两个餐盒,嘴唇蠕动着念叨着:“主啊!主啊!保佑可怜的彩琴吧!宽恕我们吧!”

她把那两个饭盒送到卫生间,投进了垃圾桶。

两天来的经历让张毅杰深切地感受到,周来顺的死对杨彩琴的打击是如此巨大,就连一个与其互不相干的人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跟着她一同经受情感的折磨。就说小赵吧,一个刚走出校门的见习女警官,两天来除了细心地照顾彩琴,还要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张毅杰:“哎!”

她长叹一声在想,如果前天晚上哪怕有一个人怀着仁爱之心,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出面制止一下,也许这样的悲剧就可以避免。可遗憾的是,那些人好像都被魔鬼驱使了,忘记了被打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有小伟,怎么就不能忍一忍把被窝让给来顺呢?来顺是个好人,是在帮助别人,却遭到如此的伤害!那么这个世界上究竟谁又能保佑了谁呢?两天来,这个问题她想了又想,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也只能把“主啊!主啊!”挂在嘴上。

张毅杰处理好餐盒回到病房,她和小赵警官一起,一边一个坐在杨彩琴的身旁。老李和孙队长一人一头坐在对面的床上。这就像一个由五人组成的临时会场。

孙队长:“彩琴,在完成尸体解剖得出尸检结论后,就要通知家属认领尸体。按要求,尸体必须尽快处理,但是根据国家目前的殡葬制度,除了少数民族等有特殊政策可以土葬外,其他任何人都必须火葬,这也是刑警队把尸体解剖实验室设在殡仪馆的主要原因。现在天太热,尸体不能久留。火化前的一些准备工作必须抓紧进行,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了。尸体认领证我已经带来了,一会儿送你到解剖室去看一下,如果没有不同意见,你签个字就算交接,然后我们就要把尸体移送到太平间。太平间是按日收费的,如果租用冰柜还要另行计费,接下来的火化也要收费,这些费用都要你们自己来承担。刚才我说了,你还有哪些亲戚需要来的,我可以派车去接。”

孙队长的话停了,病房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只有杨彩琴低低的啜泣声。过了会儿,她慢慢地抬起头,把脸转向张毅杰。张毅杰赶快接住那投来的目光,并且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张毅杰看着孙队长问:“能要求这么紧吗?”

孙队长很肯定地说:“这是程序!”

张毅杰又转向杨彩琴说:“那也得等着彩琴的亲戚们都到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再说吧?这么大的事,仅凭彩琴一个闺女家也太难了,不能催得太紧吧!”

她又征询似地问道:“彩琴,你说是不是?”

杨彩琴咋能听不出好赖呢?张姐这是在替她着想,帮她说话,于是她就接过话说:“我一个女人家,没经过大事,做不了主,必须等两边的大人都到了再说!”

看似的冤家对头在一唱一和,在共同对付一个老警察,这场面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孙队长顺势退一步说:“彩琴说的很对!但是我也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强调一下该考虑后事了。彩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缓了下他又说:“我这就派车去接你的亲戚。让仰韶镇派出所的警车去吧,他们路熟。”

既然杨彩琴不肯按照程序走,连张毅杰也反对,那么为不让事情陷入尴尬,孙队长做出了妥协,却是绕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在继续推着事情往前走。虽然孙队长没有把话说的很硬,也没有展现出居高临下的气势,但是他的话确实能让人感到一种应有的权威和压力。

孙队长用手机打通了仰韶镇派出所长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刑警队的老孙。你们派车,去把杨彩琴两边的父母亲戚能来的都接来,送到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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