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外甥(005)(2 / 2)

秦树海急忙说:“我大哥叫周来顺……”

孙队长摆下手说:“别急!”他叫过四个警察,分配任务道:“你俩负责知情人,你俩负责投案人,到车上做询问笔录!”

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抓住李小伟的两只胳膊走向警车,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逃跑似地。到警车旁,一个警察猛地拉开车门把李小伟推进去,然后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把他夹到中间,接着“砰!”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张毅杰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一只手紧抓着老李的胳膊,夫妻俩同时呆看着警车。然而警车上是黑森森的贴膜玻璃,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情况。

警察中,不断有人去给领导汇报情况,大家都叫他孙队长。孙队长,张毅杰记住他了。

在孙队长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对案发现场的侦查工作于十点钟前顺利结束。

两个警察把李小伟从警车里带出来,让他到门市里去指认现场和那把铁锨。作为作案工具,铁锨被警察带走了。警察要老李把修理门市锁上,接着一张盖着“陕县公安局刑警队”红色大印的白色封条贴到了门缝上。从此,老李的修理门市歇业了。

一辆120救护车“嘀嗒!嘀嗒!”拉着响笛开过来,停在警车旁,然后下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取下担架,把周来顺的尸体抬上救护车。按照刑侦程序,除了现场勘察,还要进行尸体解剖,以确定致死原因和有关责任人。

120救护车开走了。紧随其后,李小伟被押上警车拉着警报闪着警灯也开走了。作为主要嫌疑人,他将被依法收押。

还要对案件做进一步的调查,大部分警察都留下来了。这个案件并不复杂,后续的侦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经过办案民警的仔细侦询,特别是女服务员蔡启琴的积极配合,公安局对这一命案的初步定性是,由于误会引发的一起群体性伤害事件,并非一些人传说的流氓斗殴。

张毅杰和老李、蔡启琴及其二弟、餐馆女老板、参与追打且追到最后的那十个人,还有周来顺的三个兄弟等,都被叫到了公安局刑警大队。

周来顺家在黄河边,具体为陕县堰根乡周家沟村。其家人接到公安局送达的死亡通知时,已过中午十二点。

忽然间,这家人的天塌了。周来顺的媳妇杨彩琴瘫软在地上。两个孩子在一旁惊恐地看着妈妈。周来顺的母亲一口气没换上来被憋得昏死过去,经过掐人中、捶背、抚胸等紧急施救,才又活过来。周来顺的父亲摔倒在地上,瞪着眼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家人哭天抢地的劲儿,村里的男人们都在唉声叹气,女人们在忍不住地抹眼泪。尤其是那些丈夫在外打工的媳妇们,更是惊慌失措,也许她们正在担心哪天自己也会突然接到一死亡通知书。

这家人就周来顺这一个儿子,杨彩琴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山里的亲戚们相距都比较远。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些妇幼老弱病残。更不巧的是,连他们的老村长也带着村委会成员到县城里办事去了。在这家人遭遇大难时,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来撑一撑局面,甚至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陪杨彩琴去趟公安局。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去公安局,可是村里不通公交。最后,是村里一个上了年级的老人,用接送孙儿们上下学的三轮车把杨彩琴送出山,她才搭乘长途汽车去往县城。

杨彩琴是在杂七杂八一群妇孺老幼的目送下,哭嚎着连滚带爬上的三轮车。由于惊吓,她小便失禁把裤子弄湿一大片,可是她一点没感觉。

杨彩琴到县长途汽车站下车后,发现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乱哗哗的人群和车流,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就拿着死亡通知书乱打听,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要找一个叫陕县公安局的地方。除了市内有公交车,还有出租车,但是她都不敢贸然去坐。后来是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她才到的公安局。

杨彩琴走进公安局大门时,正好是下午的上班时间。看着高大的办公楼,以及那些进进出出的警车和警察,杨彩琴腿都软了,每踏上一个台阶都感到很吃力。她一步一挪走进一楼大厅,值班警察问明来意,就把她带进了刑警队办公室。她刚进门,坐在一块儿的三兄弟就同时站了起来,秦树海急忙去问候。

秦树海:“嫂子,你来了!”

屋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杨彩琴,已基本猜出她的身份。

杨彩琴还记得这三兄弟,他们都是邻村的,是和她丈夫一起外出打工的。临走前,这三人先到她家,然后才和来顺一起出山的。

杨彩琴举着死亡通知问:“把这交给谁?”

然而她问的对象却是张毅杰,把张毅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说点啥,却欲言又止。

这时一个女警官赶快说:“人到就行了,通知书你留着,请坐吧!”

女警官拉出一把椅子,让杨彩琴坐下,又接来一杯纯净水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杨彩琴连看都没看那杯水,她的心里很乱,在焦急地等待着丈夫的消息,茫然地猜测着他究竟是死是活。一路上她都在想,也许通知上弄错了,或者下通知时他看似死了,可是过一会儿又活了,类似的情况曾听说过;而且还听说过,人都死三天了,正准备下葬,可是棺材里却传出声音,说里面太黑,地方太小,叫喊着要出来。

一个男警察开始介绍案情了。杨彩琴一边听,一边注视着那警察的脸,好像能从他的脸上直接看到结果。当她真真切切地听到周来顺确实死了,尸体就停放在殡仪馆的解剖室里时,便从椅子上溜到了地下。三兄弟赶快把嫂子扶起,一人托背,俩人架胳膊,把她搀扶进沙发。可是兄弟们一放手,她像件衣服一样软瘫在那里。看她这样,兄弟们只好一边一个夹持着,防止她再次溜下去。

杨彩琴感到天旋地转,憋气得厉害,好像有块巨石压在胸口。她想哭却哭不出,只是断断续续地哼唧了几声。

突然,杨彩琴强撑着站起来恍恍惚惚地说:“我要去看来顺!我要去看来顺!”

案情还没介绍完,警察要杨彩琴稍等一会儿,然后继续说,死者伤情复杂,需要进行尸体解剖,需要她签字同意,并且解释说,解剖过程会让她到场,这些都是规定。

当办案民警把签字笔送到杨彩琴面前时,她手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握不住。看实在没办法,女警官只好拿来一盒红印尼,捏住杨彩琴大拇指,帮她按了一个的红手印。

警车要送杨彩琴去解剖室了。第一次坐警车,这比她出村时坐三轮车要舒服得多多,但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盼着能快点见到自己的丈夫。直到这时,她还在固执地想,来顺是个好人,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也许她去了,丈夫就会把眼睛睁开呢!

杨彩琴到了县殡仪馆,解刨事就设在这里。当警察揭开盖在遗体上的白布,杨彩琴刚看一眼丈夫的遗容,就很凄然地叫了声:“来顺,你死得好惨啊!”便昏死过去。

很快,杨彩琴被送进了陕县人民医院。为防不测,又特地加派了一个见习女警官小赵给她做陪护。

按照规定,虽然杨彩琴因身体问题不能在现场,但是解剖工作可以继续进行。解剖过程有录像,要作为公诉资料提交。对于所有的案卷资料,不仅律师可以调阅,如果死者家属有疑问,也可以申请查阅。

在刑警队办公室,张毅杰是第一次接触杨彩琴。她几次想都去当面说声对不起,安慰一下杨彩琴,可是又感觉心里发虚,找不出合适的话,也没有合适的机会,终究没有迈出那想迈而又迈不出的脚步。杨彩琴上警车走后,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想象着,杨彩琴在看到丈夫的遗容时该是怎样的情形呢?她看了看身边的那十个人,又看了看一旁的女服务员蔡启琴,突然感得自己应该和蔡启琴站一起,而不是站在凶手们中间。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应该也是凶手,可是作为母亲又很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自从来到公安局,她和老李一直还没见到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张毅杰走向蔡启琴,拉起手邀她到沙发上坐下,就是杨彩琴刚才坐过的地方。她仔细地打量着蔡启琴,充满感激地说:“谢谢你能说出事情的真相,否则来顺可能会被冤枉一辈子,他是个好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