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茶间(1 / 2)

杨城。

黄沙吹卷随伴寒风,街上行人三两,对颤北风。

有灼灼热气,随听客自从茶馆出,馆名:听风,杨城冬日少有的娱乐场。彻上一壶热茶,一钱入场,听一人言,可暖寒风。

“昔阻外夷,城高如峰岳,拔山起,鲜有宵小路。

尘土飞卷,几经寒与暑,或与星与月,往来通陌,不现当年兵锋。唯有此高墙,似诉英雄泪。

且君听此,《北漠英雄泪》。”

只见那中年说书人把开卷语一说,便又拉些闲篇旧话。

说书人又把手中折扇一张,隐见一座墨色城池,穿有甲士拼杀,墨入山土。

扇子工巧甚切于此书,自是早生准备,若是大城市的茶馆,便是一回有一回的不同,自是一门别的学问。

“啪”。

众人随声看去,只见说书人醒木重重一拍,目光皆被引转迁动,全场肃静。只有三两茶博士依旧四处走动,为置添与新茶。

舍间只有茶烟袅袅若云雾,目光所注只有一人,一声勾动众人心弦,手影变幻时,故事如织述于一身。

间有老客,用手中杯倒扣于案,便有茶博士见了看茶,置于右角一枚铜币,便又有一碟花生米放于案。

那还有些清秀的茶博士只把铜币拿起,慢步放在箱子内,平滑入孔。并无脆响,只有更空洞。

一缕目光,于他身上不着意般移开。

少年稍稍叹了口气,他已是三年的茶博士,一枚钱于手,便又被盯上。一天天如此,无数次拿起,无数次放下。那人依旧看着,每一次都像看守一名犯人。

这是那人的工作,与他一样,也是守着别人的铜币。工作时不能交流,一次次抬头,如是一场再下一场。

少年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但无田无地,他又能去那?听那那些自己都会背下来的书,一次次已摸索出情节的递进,这已是他一天少有的快乐了。

还有,家中的老母。想到这他的心痛了一下,只是一下。

世上比我苦难的人还很多,比如东街那条胡同,披着不能覆体的衣服,一次一次诉说自己的不幸。

“是吗?就这样呀!真是条可怜虫。”

熟悉的声音又在心间萦绕,少年抬了抬头,有些害怕,又把头埋的更低。

而茶间一切,尽是和睦。只到外间有几人进来,语调难明无乡音。

“师兄,便是这了吧。”

“客官,噤声,茶舍深小,不能隔音,便先去外间说道。”

脚步渐去,缓缓复归。

边有一长桌五人落座,服饰与旁人不同,皆着蓝为纹白为底束衣,执剑入怀。人虽进此闲室,茶在身而口不饮,剑在手而身欲起。

中者或为首,肤如麦,眉如剑,虽在听书,色仍厉如有锋锐。看起时如宝剑含锋,身周或有剑鸣声。腰有玉佩,上有名:谷临川。

谷临川,长宵剑派内院当代执剑。昔听杨城外魔修入境,觅迹寻踪间,便入此城,斩魔。

旁有三男,前有眉生断纹者,名浅知戏,正品茶观察四周;左脸生有胎记者,为肖左尹,正轻扶剑身,似与剑通意;面目大众者,腰无悬佩,剑为做工粗糙的木剑。此时头上下浮动,呆呆似入冬梦,腰肥体壮,面目憨厚。

女者,眉弯柳叶回风,眼生光华着见人心,肤如白霜,无饰亦难掩其芳华,腰佩之玉只铭一字“雩”。

“长宵剑派人士,有趣。小子,有麻烦了,若被发现我们俩都会死。”

那声音又出现了,口中说着麻烦,死之类的话,口吻却是那么轻快。

茶博士唤为白虹,年十九,家中贫苦,父早逝,母病弱。又无田地,又只上了几年免费的乡学,只得与茶舍当工,此时算下来已经三年多了。

白虹也并无什么大志,茶水闲工为伍,工钱不曾苛扣已是生平大愿,若以后也能当个说书先生,他做梦也能笑醒。

而这一切的改变,启于三日前。

一场茶会过,他照例过来打扫,时至下午,茶舍已是昏暗。眼角突见地上有光华流转,伸手探去,握于手上,仔细分明,是一块玉。

此玉,白为底青为水纹。观时有冰寒意,使目清例,玄妙非常。

他正待细瞧,不想那玉古怪,触时似有灵,不似死物,化而入肤,便已无踪迹。

白虹左寻右找,初以为是幻觉,虽心中坠坠,便又忙碌起来。

不知这一捡,便捡了他平生所有的恶梦。

白虹头稍低,又补上一碗茶水,雾入眼,眼睛不闭不躲。

“哎,三天了不会有人来了。你还在考虑什么,我引你入我门。是当奴才久了,对此间辱骂呵斥有了感情?”

苍老的叹息仿佛是从他心头窜出,一字一句进去他的脑海,泛起阵阵回声。

“至于那人,是出了什么事吗,太好了,利用我的人,全死了才好。哈!哈~”

听闻此声,白虹手颤了颤,热浪浸入皮肤,红了一片。一股剧痛传来,他咬了咬牙,茶壶放下,探手从肩上抓下白巾,擦了擦左手。

疼痛消去,他看了看那位茶客,一脸络腮胡,正眼睛圆瞪盯着他。右手不耐烦的弹动,像是在趋赶着苍蝇,口张合,无有声出,白虹却知正是“去,去,去。”

白虹便忙躬身,又近前拿起茶壶,顶着目光,再次退闪于角落。

嘴角干涩如皱纸,自感有嘲笑又从心中起,沉甸甸似在抓挠其心。

我生来便只能如此?白虹对此不太明白,他只是听了太久的书,或许也把自己当成了那些正道仙人,不甘于魔。

“小子,你看看你现在,看你低贱的乞首的样子。不如答应我吧!此处人间本如是,弱者恒弱,强者食人。此乃人道,更是天道!”

似如恶魔低语于耳,又移远入进人群,席下座客似有张口怪笑,举止若颠狂,脚边头颅转动如游戏,眼前血肉飞溅如炼狱。

一切自是幻觉,白虹自是清楚明白,但不管几次见到这人间炼狱,还是会本能恐惧。

白虹自是不愿听此魔惑,他拒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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