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源起(1 / 2)

晋淳嘉九年壬寅日,皇帝因病殂,仅与侧妃诞下一子,年仅十一岁,太后想立亲子建安王为储君,便与内阁商定储君之位产生了分歧。

圣鸾宫内,三位黑袍老臣坐在木椅之上与太后商议,居中者为内阁首辅贺绫韫,左右为内阁群辅顾琢和吕青。帘幕之内是年近花甲的太后,还有拿着凤诏和笔的女官在旁。

太后说:“三位卿家都追到哀家这圣鸾宫了,是铁了心要逼哀家立琮儿为储君?”三位阁老起身躬腰作揖,齐说“微臣不敢”。贺绫韫出列说:“太后,先帝壮年崩殂,未立国本,即使先帝兄弟众多,但臣以为立皇嗣为储君才是正统。敢问太后,哪朝的兄终弟及和祖终孙及能保全同族性命的。”说罢便跪下叩首,太后内心愤懑不能言表,揉揉头说:“贺阁老起来吧”。贺绫韫叩头谢恩,说:“老臣过激失言,顶撞太后,谮毁帝王家事,臣百拜太后恕罪。臣如今老迈昏聩,在此辞去内阁首辅一职,请太后允臣乞骸骨”。

顾琢劝道,“贺首辅不可啊!如今先帝初崩,朝政百废待兴,若首辅此时离去,何人担当大任啊”?吕青也劝道,“顾大人说的正是啊。如今朝中积压政务如山,朝中官员多下地方治理灾患,如今连给先帝发丧和取谥封庙都难。内阁人员本不充裕,若是首辅走了,无论是小殿下还是建安王继承大统,都无济于事啊”。

太后听了三位阁老的话,头痛不已,旁边的女官见状,小声说:“太后凤体可好,要不要让几位阁老退下”?太后摇摇手,说:“行了!几位阁老没必要这么逼挟我柳檬清一介妇人,你们是大晋的栋梁,是跟着昭光爷至今的三朝老臣,哀家听你们的就是了。不过皇后薨逝,刘氏无德无才,难坐垂帘之位,那让哀家跟几位阁老一同辅政吧”。吕青刚要开口,便被贺绫韫拦住,“太后即已同意,那我等便回内阁拟定封禅颂词。”说罢带着两位群辅学士出了圣鸾宫。

女官写好凤诏,递给太后呈看。柳檬清让女官掩门,看罢凤诏后,说:“花花,拿凤印和笔来。”女官唤做花满葶,自幼时跟随太后,已有三十年了。花满葶捧着凤印走来,说:“太后果真要立小殿下为储君吗?建安王是当年最能和先帝争储君之位的人选,更是您的亲生子嗣。如今把江山托付给侧妃之子,您就要被内阁挤兑得难以喘息。内阁那帮老臣是不会允许您把持多久朝政的”。柳檬清揉搓着手中的翡翠念珠叹道,“哀家不想学吕雉,也不是武曌,就想大晋江山千古。我儿太浮躁了,难施仁德之政,还是当个北卫的藩王吧。琮儿年幼,其母德不配位,这朝政在我手里也得十年,这既遂了内阁的愿,也保了哀家的权。一举两得,又何必与贺绫韫他们纠缠呢?”花满葶跪奉凤印,太后添了几笔,将凤印盖在凤诏上,便躺下了,让花满葶把凤诏送到内阁去。花满葶持诏前往内阁。

内阁,吕青问贺绫韫何故阻拦之事,贺绫韫拟写着先帝的丧颂,听到提问便放下笔,回答道:“我等已达成目的,何故紧追不放。太后想辅政,便让她替刘氏垂帘,又有何不可。”吕青捋一捋胡须,说:“我三人在圣鸾宫威逼太后,不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吗?建安王是个戍边武王,当初和先帝争储君位时,就因黩武而就藩。那一朝之政便全听太后一人,所以我们才推崇小殿下继位。可如今你同意太后辅政,人家是祖孙,耳濡目染之间,小殿下就成了太后把持朝政的傀儡。到时还是外戚干政,我等就算想让她归权,恐怕都难”。顾琢翻阅着古籍经典,只是瞅了一眼贺绫韫,见他不急不躁便没有插嘴。

贺绫韫唤来小吏给吕青奉茶,示意吕青坐下慢慢谈。吕青坐下,抄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小吏奉茶过来说:“贺阁老压箱底的好品,请阁老们细品。”说罢摆好茶便离开了,吕青举杯一看,仔细嗅了嗅说:“安溪铁观音确实是极好的茗茶”,顾琢却说:“京云你如此花哨,也没说对啊,这明明是滇南普洱”。吕青坚决的否定道,“不可能!我品茗无数,怎么可能分不清铁观音和普洱呢。”顾琢也否决道,“我曾经和蜀国公品过普洱,那味道我又怎会分不清。灵璁你说这到底是什么”?贺绫韫喝了一口茶,道:“六安茶”。

两人都疑惑不解,贺绫韫站起来,端起茶杯走向二人,说:“我特意准备了三种茶,我们三人一人一盏。京云正直无私,清廉忠贞,与铁观音最配。博览忠厚纯良,持续耐久,与普洱最衬。六安茶无芽无梗,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我如今便要如此做,才能让大晋的国运永昌”。

贺绫韫拍了拍吕青的肩膀,“我深知京云最恶外姓干权,可太后已经让步,我等再不依不饶,那叫僭越。一人退一步,好歹遂了我们的愿。当前最重要的事是重整朝堂,没必要为个小事争个你死我活。”他把杯举起,“我们老哥三个从圣元三年登第至今已有四十年了,那时我们还有老师和大人们齐心协力的扛着圣元帝的多次南征,现在轮到我们应该勠力同心的扛起神乐一朝”。吕青和顾琢也高举茶杯,三杯相撞,一饮而尽。

吕青拿起账簿,说:“赈济地方的钱粮已经超过了户部的预算,给先帝发丧的钱可从世家筹集。封禅大典的预算不够,故我提议取消典礼,待小殿下及冠后再办不迟。”顾琢执笔写了几个大字“圣文庄穆皇帝”,他举起来说:“那这个给先帝做谥号如何”?贺绫韫都点头同意,顾琢紧接着说:“方才灵璁说神乐朝,这是新帝的年号吗”?贺绫韫说:“正是。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太后凤诏了”。

此时小吏入内禀告,“启禀三位阁老,花淑仪到”。贺绫韫急忙说:“来了,快请花淑仪”。花满葶持诏入内阁,将凤诏交付给贺绫韫,贺绫韫略观大体后,说:“有劳花淑仪了。请淑仪回禀太后,老夫愿任太傅,教导新帝学问。顺便请太后下旨,命蜀国公、越国公回朝议事。”花满葶听罢行礼道,“满葶定会将阁老之言跟太后详述,满葶告退。”花满葶回圣鸾宫,贺绫韫将凤诏递给另外两位,吕青看完长叹一声,顾琢看完思索许久说:“太后虽为女流,然跟随昭光爷多年,有智谋过人之处。封刘氏为太后执掌后宫,自己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既稳住了陛下的心情,也顺了大多官员的意,毕竟刘氏乃将门之后,难当摄政大任啊”。

吕青坐在椅子上,说:“要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摄政王,也不会让太后摄政。不过灵璁自荐太傅一职实乃妙手,只是这威胁到了太后权力,她会答应吗”?贺绫韫在地图北地画了个圈,说:“北地的动荡和大晋的不稳定都由不得她擅权;我任太傅,朝内应是无人阻拦,她不会逆群臣之意。我让蜀国公和越国公入都,也是为了稳固朝政,毕竟两位国公兼地方兵马大元帅在外,国丧之际还是要回朝的。明天就公告天下,先帝发丧,新帝登基,改元神乐”。全国缟素,先帝发丧入葬皇陵,谥封圣文庄穆皇帝,庙真宗。颂封禅文,子李明琮登基为帝,改年神乐。

金銮殿,神乐帝高坐龙椅,太傅贺绫韫坐于陛下之左,太皇太后柳檬清垂帘听政,左右文武排列分明。气氛宁静庄肃,李明琮环顾众位官员,皆是低头挺立,贺绫韫气定神闲察看地方治理的奏章,柳檬清闭目眼神搓捻翡翠串珠,李明琮见罢也正襟危坐,只听太监传吟“蜀国公、越国公觐见!”打破了沉寂。

李明琮看了一眼祖母,柳檬清点点头,李明琮便清清嗓说:“宣二位国公进殿”。一位老态龙钟,着黄金狮头轻甲的白髯老者是蜀国公何烈,一位雄姿英发,穿金彪踏云纹国公官服的中年是越国公高自綝。两位国公入殿跪拜,异口同声道,“臣蜀国公何烈/越国公高自綝拜见陛下,拜见太皇太后。吾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

李明琮刚要开嘴,柳檬清就说道,“二位国公请起。蜀国公年岁已高,快赐座”。太监搬来一把木椅,蜀国公抱拳道,“谢过陛下,谢过太皇太后。老臣虽年迈,尚能骑马射箭,拔刀杀敌,不必迁就老臣。免得让人嚼舌头,说陛下恭老而不公”。贺绫韫放下奏章站起来说:“禀陛下、太皇太后,蜀国公老当益壮,想的也周到,可也没有人敢乱嚼皇家的舌头。依老臣之间不如都赐座详谈吧”。

柳檬清依贺绫韫之见,又搬来一把木椅,何烈说:“还是首辅想得周到,老臣也恭敬不如从命了。越国公坐吧”。高自綝行礼道,“蜀国公是前辈,您先坐”。蜀国公坐罢,越国公也坐下,柳檬清看了一眼贺绫韫,贺绫韫便点头,说道,“如今请二位国公入朝,一是新帝登基,二是商议世子进京一事,毕竟是先帝时就谈好了的,倘若圣上驾崩,众国公就遣世子入京直至十年后返乡,如今朝廷根基未稳,说的唐突了一些,还望两位国公见谅”。

蜀国公捋了捋白髯,站起说:“阁老啊,不是老夫不想,可老夫如今六十有一,不知何时就一命呜呼了。老夫的世子需要接班,但跟先帝定下的约定又不能违背,那老夫欲送孙儿入京,可孙儿仅三岁,又如何进京?如若太皇太后和阁老信任老臣,八年后进京如何”?

柳檬清:蜀国公乃三朝元老,忠良之臣啊。老爱卿也是跟随昭光爷北伐的猛将,忠贞之心日月可鉴,不能凉了爱卿的心。那就八年之后送令孙入京。

何烈:多谢太皇太后信任。

贺绫韫:那越国公呢?

高自綝(站起):回禀阁老,家父过世,我也刚袭爵不久,未立世子。犬子如今也才三岁,我与蜀国公在大殿之上与太皇太后、陛下、阁老定下这八年之约,期间我愿卸任三郡兵马元帅一职,阁老意下如何?

何烈(站起):老臣也愿暂卸六军统帅一职。

贺绫韫:越地三郡和蜀地六军的统领官员就让当地节制使暂领吧,兵符还是留在二位国公那里。太皇太后意下如何?

柳檬清点点头,便决定八年之后送蜀国公之孙何洛师和越国公之子高元强入京,期间太监便宣布退朝。

退朝以后,邀月廊中,越国公急匆匆地走在前面,蜀国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只听何烈道,“高家小子,走那么快作甚”!越国公回头看见何烈的呼喊,回身扶向何烈,赔礼道,“是小子疏忽了,竟忘了何伯,请何伯责罚”。

何烈拍了他的头道,“你小子小时候就这么会来事,转眼就成了越国公。唉…跟着昭光爷那群圣元老臣,也没剩几个了,我们这七位护国公,也就老夫年岁最长了,岁月不饶人啊”。

高自綝也叹道,“是啊,还是一年前先帝跟父亲和伯父讨论此事,谁能想到先帝壮年崩殂,竟赶快了进程,这就是要削蜀、越两地的权啊”。

何烈指了指廊边的槐树,说:“朝廷就是这课槐树,我们就是与他争光的杂树,试问哪家帝王会留权势近盖主的王相公侯?咱们两家先祖为明哲保族,从而一个从齐降蜀,一个迁粤升越嘛。我们也服个软,给后代子孙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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