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翠娥48(2 / 2)

常彦成对过往之事本就心虚,见文墨去而复返,心中早就忐忑不安,此刻被文墨一声呵斥,腿又软了几分,当下转身便往屋里钻去。

文墨见他此番动作,心中明白,丹元转述之事自然十有八九未曾冤枉他。此时见得他转身就逃,文墨自然也不会放他,一道金光闪过,常彦成被困在一方金光匣子之中,连转身也转不过来。

文墨将手中朱墨笔转了半个圈,那方金光匣子缓缓转动,在半空中飘到文墨素影二人面前。文墨开口问道:“我只问你,你为何将自己结发妻子送去给别人杀死?”

常彦成听了这句,宛如在心里打了个惊雷,张着嘴只管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文墨问了两句,只觉厌恶,抬手挥了一下,自他身后影中闪出两道身影,正是红衣的丹元和绿衫的龙烟。

丹元和龙烟齐齐往前跨了一步,刚刚好站在常彦成所在那方光匣两侧,转过头来朝着文墨点了点头。文墨手中法决微一掐动,金色光匣骤然消散,将常彦成摔在地上。

常彦成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正打算跳起身来继续往屋中逃去,却是忽地觉得心中念头纷杂,种种想法不受控制般在脑中来回飘荡,一时想到:“哈哈,知州公子交代我的事情,已是办妥了!想必自能得一个肥缺的位子,自此便要飞黄腾达了!”一时又想到:“那赵老二在赌坊之中赢了我一百多两!此等大事断不能忍!我定要去将他扒皮抽筋,再将他全家活活烧死,方解我心头之恨!”一时幻想自己在知州手下得了肥缺,在街中招摇过市,快活无比;一时又念起街坊四邻平日里对自己轻蔑无视,实在令人怒不可遏。

种种念头纷繁沓来,此起彼伏,一时间常彦成竟是忘记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只是站在当地,脸上又是喜不自胜,又是咬牙切齿,全身肌肉不断抽动,状似疯癫。

文墨点点头,龙烟将手中折扇在掌中啪地一收,常彦成当下便怒吼两声,随即一时狂笑一时咒骂,断断续续将自己这一生所念所想,又是如何扒上知州公子,如何将翠娥送入公子别院等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文墨四人静静听完,此刻方知眼前此人所作所为是何等丧尽天良。丹元当下便道:“符尊大人,此等腌臜之物,留着作甚,就此将他了断了吧!”

文墨回道:“这般让他痛快了账实是太过便宜了他。”想要寻个方法好好炮制此人,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素影在一旁开口道:“如此,不若将他带去跟泯当面,让苦主看看如何发落他。”

文墨听了便开口问道:“丹元,泯将翠娥吞吃了,还能让翠娥和这人当面对质么?”

丹元点头道:“泯说何时能将翠娥的怨气平顺,何时才算是真正将翠娥融入自己之中。翠娥怨气一日不散,泯便是翠娥的化身。”

文墨道:“如此甚好。咱们就去那间破宅之中,让苦主看看如何处置此人。”

龙烟探出手将已是痴傻的常彦成拎在手中,四人往空中一跃,直直往常家破宅而去。

不一时,文墨等人便落在常家破宅院中,丹元又是张口呼叫,声音却是微不可闻。稍稍半晌,白衣乱发的泯便在堂屋之中现出身形来。文墨朝着龙烟使了个眼色,龙烟便抬手将常彦成扔在了泯的面前。

泯愣了半晌,忽地往前行来,先是朝着文墨几人鞠了一躬,随后便将头低下,对着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常彦成将头点了几点。忽地一头乱发向着两侧分开,自发丛之中翻出一张人脸来,人脸扭动几下自头顶移至正面,乱糟的头发随着人脸翻出,慢慢向后拢去。人脸抖动几下,文墨已看出正是一张少妇的面孔,那少妇嘴唇微启,轻轻地叫了一声:“相公。”声音冰冷幽深,怨毒之意颇深。

常彦成听得一声叫唤,面上扭曲变幻的表情都僵在了一起,口中也不再嘀咕念叨,只是将头慢慢抬起,望向了泯的方向,待到常彦成看清泯现下的相貌之时,他嘴巴顿时张到极致,猛地吸了一口气。常彦成一声尖叫尚未出口之时,泯脑后的乱发骤然激射而出,尽数涌入常彦成张大的口中,连翠娥的面孔都扭曲化作了头发一同飞去,泯便只剩下一具无头躯体站在原地,常彦成那声惨叫则被全部堵在了嗓子眼中。

常彦成浑身顿时挺直,抽搐不已,双眼也整个翻白过去。大蓬乱发在他口外扭曲摆动,倒似是一蓬毒蛇游动蜿蜒不止。

过了半晌,常彦成口外遗留的大蓬头发忽地全部垂下,进而化作一蓬黑烟飘散而去,常彦成双眼翻白躺在原地,微微尚有呼吸。泯那边自脖颈开口之处又是猛地涌出无数乱发,重新凝聚成了一张翠娥的面孔,面孔似真似幻,仍有乱发拢于脑后。

翠娥朝着文墨等人微微行了一礼,身形不断闪动,开口道:“妾身本已成鬼物,还以为只得这样了。幸而得泯主人垂怜,又得众位英雄搭救,终于得偿所愿。虽然此身终究是不复存在,但此时实在畅快得很。”

丹元回头朝着文墨道:“泯答应翠娥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翠娥很快也会变成魙了,符尊大人,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文墨想了想道:“常彦成死有余辜,可罪魁祸首还是知州公子,他这般对待你,自然也会这般对待旁人,看他所作所为,又是火髓、又是找人代罪,只怕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翠娥那边立时回道:“大师明鉴。妾身只因在那知州公子府中难以经受折磨,便从房中寻了时机逃了出来,只是那府邸好大的地界,妾身在府中乱跑,见到了一处几乎不能叫做人间的地方。”翠娥话语中带着滋啦之声,到此顿了一顿,似是在思索如何言说。过了一阵继续道,“在那处别院的后院,有一间杂物房,里面有处地道,往下行去可见到一片地牢一般的地方,点着好多火把。里面关着好些人,大约有几十个,个个都被吊起,口中塞着极长的竹管,胸腹都被生生剖开,那些人都未死去,能看到心肺都在动。妾身一见到便几乎吓死,连滚带爬跑了回去,结果便被府里家丁抓住,生生勒死了。”

文墨听闻,脸上登时凝重起来,开口道:“你可曾看清?那些真的都是人么?”

翠娥点了点头道:“定然是人,一进地牢,妾身看到的前几个人中便有相识之人。”

文墨问道:“你认识的人?是宛陵城中的百姓?”

翠娥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别处来此地的流民。是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妾身因是一直无有子嗣,便见不得带着孩子的人受苦,便每日都去寻了她们施舍些残羹粥饼。只是有一天起,便再也见不到这对母女,妾身还当她们又去了别处,谁知竟是被关在了那处地牢之中,母女二人都被吊在那里。”话说到此处,翠娥语声之中滋啦之声更加频繁。

文墨点点头道:“还有其他你认得之人么?”

翠娥答道:“妾身惊慌失措,未曾留意太多,只是那处地牢之内一眼望去血肉模糊一片,想来只怕不少城中百姓也是遭了殃。”说到此处,翠娥顿了一顿,忽地身形一动,跪在了地上,“还请大师大发慈悲,救救那些可怜人吧,我看他们个个的心肝都还在动,许是能救活好些个,切莫像妾身一般,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文墨沉默片刻,回道:“我现下就去寻知州公子的晦气,你且告诉我那处别院在哪里。”

翠娥千恩万谢起了身,将知州公子别院的位置与文墨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已被妾身将三魂七魄嚼了一半去,留下一半魂魄便只会将他做下的这些孽反复诉说,大师可拿他当作个人证。”

文墨点了点头,翠娥又是行了一礼,一张脸孔忽地往乱发丛中一缩,转眼便无声无息,又变做了泯的满头满脸乱发丛生的模样。

泯晃了两晃,朝着文墨等人弯了弯腰,一眨眼就不见踪迹。

丹元和素影牵着手在一旁静静看着文墨,龙烟拱手道:“符尊大人,现下如何行事,还请定夺。”

文墨闭目仰着头想了一想,低下头来,睁开眼睛道:“去讨个公道。”两眼之中精光闪动。

是时,将近黎明,夜色黑沉如渊,城中偶尔传来几声公鸡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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