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揽诸27(2 / 2)

文墨双目模糊,耳中却是能听得声音,一路满心杀机升腾,几乎已将理智烧尽。可走到演武场门口之时,却是突地觉得似是一盆清水兜头浇下一般,心中一阵清明,涛涛杀意兀自去了一大半。待到此时,听到师兄师姐的声音之后,心中又是安稳不少。现下又听到江随云话语,心中大定,他本就是温和有礼的性子,听闻师父失而复得,便觉天地顿宽,满心的杀意散的一干二净。

之前行至半路时,他虽眼不能视,但心中已然明白。手上阴符乃是反刻役鬼的模子,浸了自己的鲜血,怕是召出了不少不得了的事物,只是当时一心追杀仇敌,片刻也不敢懈怠,只是一味将浑身血液逼出伤口,滋养手中阴符。当下危机已过,浑身疲惫欲死,当下再也撑不住阴符消耗,只得奋力说了一句:“师姐,我要撤去阴符了,你小心些。”

说完,文墨便将左手抬起,放松手指,手中铜牌微微晃动。文墨右手沾着身上鲜血,在左手上勾出一道简简单单的符来,周遭一众鬼物登时散作一地阴雾,随后滋滋作响,被手中铜牌猛地吸入。身下巨兽头骨慢慢沉入地下,将洛江蓠、韩舞、文墨三人缓缓放在地面之上。阴雾吸尽,文墨手中铜牌却也不知去向,只是左手手心微微红了一片,只有文墨自己知道,那道阴符化成一道光符被吸入体内,现下正无声无息地飘在脑中紫府之处。

阴符已收,大股阴雾被文墨吸入体内,先前被章长元所伤的经脉,一时间竟也好了大半,只是一路失血甚多,仍是虚弱不堪。

洛江蓠见文墨面色转红,气息也不似先前风中残烛一般,吊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当下开口叫道:“师兄!师弟好些了!”

江随云此时正一脚踏在长孙严胸口,手中剑诀扬起,古朴巨剑悬在半空,一旁独孤秋扯着他正在苦苦相劝。听闻洛江蓠叫声,江随云撤了剑招连忙奔回,去势之快,将独孤秋都扯了一个趔趄。崔将平见得事情已有转机,忙招呼几人过来,将仰面在地、大哭大叫的长孙严绑了起来,留待日后与“天华宗”说项,随后又是指派人手将演武场中众人安抚下来,交代向诸位参与演武之人分发飞剑,再逐批引领退场。

江随云奔至文墨身前,口中连声乱问:“师弟你怎样?”

文墨朝着师兄声音的方向扯了个笑容,道:“师兄,我还好。”江随云将手中白玉鸡蛋和芥子袋一起放在文墨手中,笑道:“不用怕,有师兄师姐在。”

独孤秋和其他几位“青月宗”弟子凑了上来,正要说话,突然听得背后一人说道:“少年,你先师遗物可否借我看看呢?”

众人回头,竟是丹道裴家的裴大小姐站在身后,面上神色透着悲戚,身旁跟着一个湖绿罗裙的少女。

文墨听闻,奋力撑起身子,将“师父”紧紧攥在手中,此时阴雾归体修补神识之下,他双眼已能视物。望着面前站着的女子,正是在闻香阁中见过的裴大小姐,她身旁的苏辞月正在对着自己使着眼色。

文墨一头雾水,心下仍是警醒,便开口问道:“是裴大小姐么?实在是对不住,此物实在是不便借出。”

裴大小姐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是么?那我想问问,赤阳子徐鸣是你什么人?”

文墨愣了一愣,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赤阳子正是我师父,徐鸣?嗯,师父没跟我说过他俗家名字,他叫做这个么?”

裴大小姐眼中悲色更甚,问道:“你师父没跟你提过我么?我叫裴殊华。”

文墨脑中嗡地一声,想起了那个秋日的上午,那方自观中神像背后取出的破烂木匣,匣内衬里上绣着的名字“裴殊华”。

裴殊华看文墨表情心中已是了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是赤阳子先前旧友,原来你便是他徒弟,难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随后自腰间芥子袋中随手抽出两个药瓶交到了洛江蓠手中,“这是‘紫虚断续丸’,每日三粒,可续经脉损伤,痊愈后服用可辅助拓宽经脉,另一瓶是“九霄金纹丹”,可以养气,给你师弟当零嘴吃罢。”

洛江蓠出身药师门中,听了这两样丹药,吓得浑身一哆嗦。“紫霄断续丸”乃是疗伤圣品,更具提升自身资质妙用,“九霄金纹丹”乃是炼气蕴神、粹养心魂的圣品,两种丹药在外千金难求,如今裴殊华随手便是两大瓶。

裴殊华又从芥子袋中取了一方木盒交到文墨手中,吩咐道:“一颗‘天王保神丹’,你师父跟你一样,时常将自己弄得破破烂烂,当年这味药,他不知吃了多少,你也备着吧。”

文墨呆呆接过,喃喃谢道:“文墨谢谢师……裴前辈赐药。”

裴殊华转身将苏辞月也打发去助崔卢两家带人退场,交代她先行返回住处,苏辞月领命匆匆离去,行前偷偷看了两眼文墨,点了点头。裴殊华转过身蹲下来,定定望着文墨双眼道:“如此,我也不要你把遗物给我看了,你单说说你师父是怎么死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煞气,如虎欲噬人。

文墨将赤阳子和徐渺渺当日之事简单诉说一遍,末了说道:“师父尸解之前同我说过,他倒也不算仙去,只是尚需时日才可恢复妖身,到时再说下步如何,只是未曾与我言明到底要多久。”随后将怀中白玉鸡蛋双手笼住托出,“早先若不是被长孙严看到,却也闹不至如今地步。”

裴殊华蹲在地上,双手托腮,两眼定定望着那颗白玉鸡蛋,半晌未曾出声。身后崔将平和卢家老人早已走过来默默听着,两位老人已将整座演武场清退干净,只余几名世家子弟在场中策应。

裴殊华愣了半晌,微微抬手想去触碰那颗鸡蛋,却又想到何事一般,将手收了回来。仰头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如今伤势正重,不若到我裴家安顿下来,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话音刚落,众人不远处一道清脆声音传来:“倒也不必了,裴大小姐。我等乡野之民,高攀不起。”

众人听闻,心下一惊,竟是无一人觉察此人何时到来。大家回头望去,只见一红衣红裙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看台之下,头上一对狐耳微微抖动,身后两条狐尾来回摇摆。

文墨被众人身影阻住视线,但一听得声音,便开心大喊道:“师伯!我在这里!”

同时裴殊华猛地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叫道:“渺渺姐!”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尴尬停住。

来人正是徐渺渺,她板着小脸,慢慢走了过来。围在文墨周遭的剑派弟子个个退让开来,徐渺渺走至文墨身前,低头看了看他道:“之前我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何事,想来是假死脱身之时伤了神魂,刚刚听你说过,我心中已有大概。你是个好孩子。”随后看了一眼江随云、洛江蓠及周遭剑派弟子,点了点头道:“你们也很好,多谢你们了。”

裴殊华低低唤了一声:“渺渺姐,你们还是怪我么?”

徐渺渺望也不望她一眼,冷冷回道:“哪里敢。”

裴殊华声音陡地急切起来,一段话说得又快又急:“渺渺姐,我知道你还在记恨那天之事,你不知道我是何样的性子么?我会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么?当日我未曾到场,我是被人骗了!不然我怎能不去!”

徐渺渺抬起头来,望着裴殊华。裴殊华本还有满腹言语,看着徐渺渺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徐渺渺却不看她一眼,只是将眼神移向别处道:“我知道,师弟也知道,我们不怪你,但是后果也只能如此,不是么?”

裴殊华突然似泄了气一般,低头不语。

身后崔将平似是知晓何事,捻着胡须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卢家老人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何事,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语。

众人正在僵持不下,演武场大门忽地被人撞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猛地摔了进来,口中尖声呼喊:

“老爷!老爷!妖……妖怪!有妖怪!”

崔将平见是自家下人,眉头皱起,刚想呵斥两句,又是几人浑身是血地从大门外直闯进来。崔将平看去,不只是管家下人,还有自家一位今年刚刚晋升长老之位的子弟,众人口中皆是嗬嗬乱叫,叫的却是同样的四个字:

“妖王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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