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巷子68(1 / 2)

文墨闪身出了那间瓦屋,愣愣地看着过来的土路,心中念头来回急转,猛然间想到了一处所在,正是当日在赤霞山周遭的洪阳镇所遇之事。那日和江随云二人被一个小乞儿引到一处破庙之前,在破庙中被幻象迷惑,二人还大打了一场,如今这种种怪事,难道正如当日一般,也是幻象?

文墨手中朱墨笔急转,身后黑影一动,揽诸化身的黑猫自影中跃了出来,问道:“符主,我在紫府之中半晌也觉察不到外间动静,怎地到了这么一个地界来了?”

文墨听揽诸话语之中,似是对此处有所了然,忙问道:“你知道此地的蹊跷之处么?”

揽诸抬起头来,嗅了两下,迟疑道:“不像是幻象。先前刚刚出来之时,我还觉得此处乃是幻象所成,如今仔细看来,却又似是而非。”

文墨一手托着下巴,细细想了一遍,开口问道:“从进了村以来,你便觉察不到外间动静了么?”

揽诸道:“正是。我还以为你们进了一处幻境,在紫府内呼唤你,也不见你有何回应,正在着急,便被你唤了出来。”

揽诸本来在文墨尚未融炼阴阳双符之时,因它气息强过文墨太多,故而进出紫府全然不受限制。但此时文墨双符已成,它被阴阳两符交融盘结,但凡想要进出紫府,则必须得了符主令旨,方可施行。

此间一节,文墨在太和山将养之时,便已从揽诸口中得知,好在他们两个相交坦诚,倒也不至因为这等事情生了甚么嫌隙,只是文墨总觉得这么一来,反倒不如之前方便,揽诸却是笑着同他说,若是符兽全然不受符主管制,那便不是符兽,而是夺舍的邪物了。文墨当日听了它这般言语,便也不再纠结,只是和揽诸演练熟悉,平日里又熟悉了将眼中所见交予揽诸知晓,心里才安稳了些许。

文墨当下将进了村以来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末了说道:“如今师父和陈巡视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是被何物掳去,亦或是误入什么陷阱之中,当下咱们只好从村口将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情,挨个再做一遍,看看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之上出了岔子。”

揽诸坐在地上想了一想,嗯了一声之后,将腰背一躬,整个身子登时长大数倍,变成了当日在太和山顶那般虎头牛身的巨兽模样,七八尺长的身躯在地上舒展几下,低低吼了一声,继而开口道:“那可要时刻提防,这地界依我看来,似幻非幻,绝不是个简简单单的陷阱,其间因果纷杂、纠缠不清,几乎步步都是踏在钢丝之上行走。嗯,不若叫常在出来,他皮糙肉厚,很是能扛得住几下,好过符主你亲自去涉险。”

文墨挠了挠头,心下有些不忍,但也的确无法可想,便抬手挥了一挥。自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人,身高倒不再像第一次出巡之时那般两丈来高,此时不过七尺,依旧是头戴官帽、黄色粗布烂衫,脸上盖着一片布帘,正是思伥常在。

常在现身之后,朝着文墨和揽诸作了一揖,开口道:“见过符尊大人、府君大人,府君大人所言甚是,我理应冲锋在前。只是此间地界观之凶险,咱们每一步都应深思熟虑过才是,正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凡事三思,才是上上之举。”

揽诸不耐烦地哼哼两声,口中念叨:“常在啊,你这思来想去的毛病什么时候改得了啊,总是把小事想作大事,把大事想成祸事,如今这个情形,你若是再犹犹豫豫、思前想后,我怕你贻误战机啊。”

文墨倒是并不在意,本来这段时日和七位伥鬼都有相处,常在若不是这么百般思虑,只怕就不是思伥了。他本想就此将七位伥鬼尽数唤出,揽诸却急忙阻止,这邹家村内种种情形都不明了,贸然将伥鬼唤出,七情叠了起来,怕又引动什么禁制,反让情势愈加复杂。

文墨带着揽诸和常在,又将进村以来的路线重新走过一遍,又从第一间进去过的木屋,到先前的瓦房前,挨个搜了一轮。屋子内种种情形一如既往,第一间木屋依旧是白亮的烛火,第二间木屋满地家具碎片,而第三间瓦舍,文墨几人不敢进去,只是站在大门之外看了看,内里依旧是与外间看来全然不符的宽敞厅堂。

绕了这么大一圈,邹家村依旧岿然不动,天上那轮主月一丝偏移都没有,徐鸣和陈洛亭也是音讯全无。文墨有些垂头丧气,在原地乱绕,常在站在一侧,口中喃喃自语,低着头反复思索,揽诸趴在地上四下打量,忽然猛然站起,暴吼一声,朝着村中一条小路上冲了下去。

文墨见揽诸追了出去,连忙跟上,手中朱墨笔连点几下,几道白亮符光不要钱一般飞了出来,在他身侧环绕盘旋。他现下体内阴阳轮转,灵力生生不息,完全不用担心灵力枯竭,只可惜阴阳符力只能驱动九符,身侧盘绕的符光尽是阳符纹样。

揽诸追出去不远,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文墨赶到近前,低声急急问道:“怎的?可是看到了甚么?”

揽诸嗅了两下,说道:“刚刚看到这边一个黑影趴在墙角,不知怎地竟然看不真切,追过来时便见它往这边逃窜,拐了这个弯却不见了。”

文墨眼中阴阳瞳仍在缓缓转动,他往拐角望了过去,一条夹在两间土屋之中的狭窄小道直直伸了出去。月光洒下,将这条小道恰巧照得通透,其间并未见到什么黑影之类。

文墨摇摇头,转过身想要往回走去,抬头却见到先前他站着的地方,不知何时趴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似是人形,只是仰面朝天,背脊朝着地面,双手双脚反拗过来,撑在地上。那黑影将脑袋极力地往后仰来,一张脸倒着朝向这边,影子漆黑,面目模糊,一时看不清男女老幼,只是一双眸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瞪得极大,死死望着文墨。

文墨心念一动,身侧盘旋漂浮的一朵白色符光激射而出,在半途便化作一枚尖利的飞镖,夹着一道热浪朝着那道怪影飞去。

那道怪影见这道阳符来的凶猛,四肢猛地来回划动,头前脚后,在地上倒着向远处爬去。往前爬了没几步,文墨的那枚阳符已然到了怪影头顶,阳符略一停顿,骤然光华大作,一股热浪也腾地爆了开来,直似在当空爆开了一颗小太阳一般。

怪影被阳符的光华一照,身上登时滋滋乱响,冒起阵阵烟雾来,借着阳符光华照亮,文墨这才看清那怪影周身上下一片黢黑,远远望去好像是一团黑泥捏成的一个人形一般。只是这泥人倒像是个甚么也不明白的顽童捏成的,它面目之上一片模糊,鼻子横着长在了下巴上,嘴巴却是竖过来排在鼻子的位置。唯有一对眼睛位置摆对了地方,但又比着常人大了两三分,瞪大的眼珠中只有眼白,没有瞳仁,乍一看来,整张脸全不似人形。

阳符中正霸道的灵气爆了开来,那怪影被炙烤得浑身冒烟,脸正中的那张嘴里发出阵阵吱吱乱叫,身上不少地方也眼瞅着凹塌了下去。此时那怪影看来已没有力气再往别处爬行,只是摔倒在地上,四肢胡乱蹬动抽搐,看来转眼便会咽了气。

揽诸和常在还在往着那条小道探看,听得后面声响,连忙转身护在文墨前后。揽诸见那怪影眼见不活,便奔到近前细细查看,文墨和常在也赶忙跟了过去。走到近前,文墨鼻子便闻到一阵焦糊臭味,很像是自己小时过年见别家烧猪毛时的怪味。

常在蹲下身子,伸手拨了几下那被烤焦的残骸,抬起头来冲着文墨道:“符尊大人,这怪物已然被烤焦了,想来若是平常妖物异兽,只怕一颗阳符弹没办法这么快烧焦它,只怕这是个阴气极重的怪物。”

揽诸探着脑袋用鼻子轻轻碰了两下地上残骸,而后抬头打了个喷嚏,口中连连道:“不像不像,这股子气息不像阴气,真是臭不可闻。”

常在回道:“若不是阴气,那怎么一碰到阳符便成了这副模样,便是日头晒着雪,也未见得便化得这般快的。”

揽诸摇摇头道:“古怪古怪。”话一说完便发现文墨定定望着前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文墨跟到近前之时便发现到了一处不大的空地之中,周边一圈破旧房屋将这片空地围了起来,房屋与房屋之间有着不少狭小巷口通来此处。这怪物退后之时,乃是往着自己先前走过的地界退去,可追着这怪物走了几步,明明是往着来时之路行去,却不知为何到了这片从来也未见过的空地中来。先前跟着师父和陈洛亭在村中里外转了几圈,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一处所在。

揽诸和常在正在摆弄地上怪物残骸之时,文墨便转头打量起那通往这片空地的小巷来,看了没几眼,便见到自一条小巷中缓缓爬出了三四个同这地上怪物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一样的反拗四肢,一样的肚皮朝天,只是爬出来的东西却不是这般黑泥捏成的模样,一个个看来都是些皮肤苍白干瘪,头上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

那三四个老人都是赤裸着身子,只有腰上围着一圈破布,脑袋向后仰着,张开的嘴巴里已没有几颗牙齿,眼中也都是一片浑浊白翳,却个个都死死盯着文墨。文墨被他们盯得心里一阵发毛,但这么看来却都是些凡人,即便姿态行动古怪了些,也不能抬手就将他们全都杀了。正在踟躇间,文墨又听得周遭几条小巷一阵响动,放眼看去,从那几条黑乎乎的小巷中,也爬出了不少同样恶形恶状的老人来。

揽诸和常在听得响动,回头也看到文墨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忙护在文墨身前。待看清这巷子中爬出这许多怪人来,二位也是没了主意,常在喃喃道:“这些莫不是此间的百姓?这地界怎地还有这许多百姓,又怎地看来苦不堪言的模样?”

文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贫道途经此处,有两名同伴在贵地失散,不知各位可有曾见过……”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面前地上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响起,连忙低头看去。只见到先前那具已被烤焦的怪物躯体,骤然间碎裂成了不少拇指大小的碎片,散落一地,那些碎片落在地上之后,来回晃动一阵,猛然汇成数股,如潮水一般往几处小巷涌了过去。文墨一双阴阳瞳转动起来,借着淡淡月光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碎片,原来竟是一只只黑色的甲虫,这怪物的残骸分成了无数的甲虫往远处逃去。那甲虫也不是寻常虫豸的模样,仔细看来,只只都和那怪物长得全然一样,只是小了不知多少倍,反撑着四肢在地上飞速爬动,往几条小巷中逃了去。

文墨张口结舌,看着那地上怪物的残骸不住崩碎,无数漆黑的小虫往不远处几条小巷的入口涌去。那一众古怪老人阻住巷口,见小虫奔来也全然无动于衷,只将眼睛盯着文墨几人身影,任凭那一只只的小虫走到近前。无数小虫涌到小巷口,便从老人的肢体缝隙之中钻了过去,奔入巷中,不一时,地上的怪物残骸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揽诸低声说道:“符主,这架势很不对劲,那些老人,只怕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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