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幕 山(2 / 2)
途经贱牢,遇上一路奔来的几十甲卒,又命他们去贱牢里搜查。
南宫牛事无巨细,向景煊汇报完毕。
“无妨。”景煊命南宫牛起身,今日与那个少年无缘罢了,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你说他们在贱牢里起过争端?”景煊问。
“是,卑职亲眼所见。”南宫牛说,“卑职已经派人去查。”
景煊点点头,心忖他此番来沬邑也是为了贱牢之事,二者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他也没有深究,只以正事为重。
这时,有甲卒领着沬邑左尉狄仲走来禀报,“禀侯爷,邑长石佗与右尉鲍伯求见。”
景煊早瞧见六百甲卒重重阻隔外有一大队人正朝这边张望,其中两人牵马在前,身后跟着二十余人拥着六驾马车,每驾马车上载着四个木箱。
“召。”景煊嘴角露出笑意。
狄仲匆匆下台去了,疾走到石佗、鲍伯跟前,三人交头接耳一番,随后一齐整理衣袍,这才由甲卒领着走上高台,拜见景煊。
景煊摆手,示意他们毋需再拜。
鲍伯、狄仲遂垂手静立。
唯独石佗坚持跪拜,口呼:“侯爷在上,下官知罪,已经备好贱牢籍册,请侯爷查阅。”
“邑长有心了,起身吧。”景煊看石佗的眼神也变了几分。
“谢侯爷。”石佗起身,仍弯着腰,“侯爷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下官去做,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侯爷分忧。”
“好,好。”景煊热切地拍拍石佗的肩膀。
鲍伯、狄仲的眼睛都看直了,心忖他从未见过如此奴颜婢膝厚颜无耻之徒,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南宫牛走到景煊身侧附耳说:“小侯爷,人醒了。”
景煊点点头,“带来。”
刚才他见那个黑衣人重伤将死,便喂给他一粒丹药续命。
南宫牛走到台边呼喝,有两个甲卒架着黑衣人走上台,已揭去他的面罩,露出一张阔鼻马脸。
石佗看见那张马脸,眼珠一转,“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几人疑惑看他,不知何意。
景煊和蔼地问:“邑长这是怎么了?”
石佗忙磕了一个头,颤巍巍地说:“小臣有罪,治下之民冒犯侯爷,他罪该万死!”
景煊呵呵笑了,手指黑衣人,问石佗:“你仔细看看他是什么人?”
石佗伏地不起,只高呼:“无论什么人,冒犯了侯爷,当罪该万死!”
鲍伯、狄仲闻言,稍稍凑近了些,仔细观瞧黑衣人,竟觉得眼熟,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多言。
“哈哈,好一个罪该万死。”景煊蹲下身,打量着石佗的脑袋。
南宫牛见此大惊,忙提醒,“小侯爷,不可……”
景煊抬手挥了挥,南宫牛立即闭嘴。
“他没有冒犯孤,”景煊用只有石佗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孤只是问过他几句话。”
石佗登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此人甚是勇毅,悍不畏死,”景煊继续说,“教孤有种杀了他。”
石佗心切再拜,用只有景煊才能听见的声音回应,“着实狂妄,该杀的!”
景煊又说:“他说他的父兄必会替他报仇,孤将死无葬身之地。”
石佗“啊”地一声,脑袋连连磕在地上,惊呼,“罪臣不敢!万万不敢哪!”
此刻,他竟觉得侯爷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肩上,远比那五岳并连还要重上千钧万钧,随时就要把他砸成肉泥,永无翻身之日。
“孤与他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景煊站起身,背着手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孤亦非嗜杀之人,杀他作什么?”
石佗仍在磕头,时刻不敢停。
景煊瞥了他一眼,轻吞慢吐,“行了,起来吧。”
石佗没听到,磕头不止。
南宫牛不高兴了,吭哧吭哧走来,一把抓住石佗的脖子提溜起来,“小侯爷命你起身!”
南宫牛才要撒开手,石佗身子是软的,就要瘫倒在地。
南宫牛恼了,对这种怂包也不客气,摊开大巴掌猛拍在石佗的背上。
他力道把握得很好,拍得石佗连连剧颤,身子不仅没倒,反倒站直了。
石佗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却不敢哭,只暗自咬紧了后槽牙坚挺着,毕竟头上悬着的刀还没落下来。
等了好半晌,刀还没落下来。
石佗渐渐回过味儿来,心思又开始活络。
果不其然,侯爷递来了“甜枣”。
景煊取出两粒丹药递给南宫牛,命他给黑衣人服下,又指着黑衣人对石佗说:“这里既是你的治下,他就交给你了。”
石佗如临大赦,喜出望外,就要再跪谢恩,却被南宫牛揪住了肩膀,不让他跪。
石佗抬头同南宫牛的两个牛眼四目相对,咧嘴谄笑,露出一嘴崎岖不平的黄牙。
南宫牛面不改色,抹开了脸,撒开手。
景煊心底一阵恶寒,悄摸挪开几步,离石佗远了些,南宫将军确是对的。
石佗识趣地不再跪了,朝景煊拱手说:“侯爷安心,下官一定彻查此人明细,替侯爷分忧!”
景煊点点头,命甲卒把黑衣人抬了下去。
他揉了揉太阳穴,指向远处六驾马车,招了招手。
石佗会意,立即领着鲍伯、狄仲奔去马车,在南宫牛的默许下,招呼甲卒抬起箱子,送至高台上景煊面前。
南宫牛又来附耳禀报,“小侯爷,贱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抬来。”景煊说。
“他的心……”南宫牛支支吾吾。
“孤见过死人。”
“是。”
南宫牛挥手,有四个甲卒抬来一具尸体,尸体身上套了一件硕大的盔甲。
景煊抬眼看那具尸体,是个十余岁的少年,瘦得皮包骨,像根麻秆。
尸体僵白,也没什么不同。
景煊看向南宫牛,等他解释。
南宫牛手指尸体,“他的心遭人剜去了。”
石佗正捧着一本籍册假装翻找,看见尸体,好奇凑近了些,看见尸体的脸,眼珠一转,“咦?”
南宫牛转向石佗,眼珠一瞪,“你又有何事?”
石佗放下籍册,涎笑着走到尸体身边,仔细观瞧,又蹲身查看尸体后颈,果然,烙有一个“子”字。
“错不了了,”石佗回身向景煊禀报,“此子是贱牢里的贱奴。”
他顿了一下,见景煊目光炯炯沉默不言,不禁咽了口唾沫,赶忙说:“下官没记错的话,此子当是殷遗叛臣武氏嫡系苗裔,名彘,年十三。”
“哦?”景煊有了兴趣。
石佗胸有成竹,手指籍册,“一查便知。”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