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幕 山(1 / 2)
沬邑南城外,贱牢,西一百五十步,筑起一座圆形六尺高台。
高台下,有六百带甲军卒列阵守卫。
高台上,景侯煊背手静立,遥望贱牢若有所思。
景侯煊,当朝大冢宰嬴假王贤之嫡次孙,周岁即封建景国侯爵,舞勺之岁就国,曰姬姓景氏,至今已有八年。
景煊身长八尺八寸,面如冠玉,静若清泉,宁谧深沉。
他从天将明、暴雨将歇时开始等,等那沬邑邑长石佗过来,约莫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不见人来,架子颇大。
天大亮,贱牢变得热闹起来,有大队甲卒冲进贱牢四处搜查。
贱奴们纷纷被气势逼人的甲卒惊醒,怀揣着疑问又开始新一天的乞讨觅生。
老九不知从何处跑来,发狂一般“吱吱”地大叫,冲向大队甲卒。
一个甲卒迎面抬脚,直接蹬在老九心窝。
老九捂住心窝悲怆到地,嗓子里仍断断续续蹦出“吱吱”的声音。
甲卒们继续去搜查。
老九蜷身在地挣扎半晌,无人管他,渐渐没了动静。
有熟悉的人悄摸喊了声,“老九?”
老九纹丝不动。
又过了半晌,有几双手争抢着剥去了老九身上的烂衣,只留了块遮羞布。
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没人再管老九尸体,时间一到,自有来收尸的。
有好事者发现西边百步外还有大队甲卒,立马带头吆喝着大伙儿一齐涌到栅栏边眺望。
他们大多数没敢出栅栏,有极少数胆大者翻过栅栏,也没胆脱离太远。
这栅栏插在这里已经几十上百年了,平日里是圈着他们,现在反倒成了他们的依托。
挨着栅栏,他们就觉得心安,也敢去观望那些咄咄逼人的甲士,权当是凑热闹。
今天贱奴们难得长了大见识。
先是神仙打架,在天上飞来飞去,现在又来了这般多军卒,还搭起了大台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事。
贱奴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台下一阵风过,现出一个丈余高,身似铁塔的黑甲士。
黑甲士名叫南宫牛,为景煊的贴身侍卫将军。
南宫牛,人如其名,壮硕赛牛,勇武有力,两个拳头攥住了,比景煊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
他吭哧吭哧快步上台,走到景煊身后,十分恭敬地单膝跪地,抱拳禀报:“回小侯爷,属下无能,追丢了。”
约两个时辰前,景煊一行初来乍到,正巧撞上七个黑衣人围攻一个少年,少年左颊有道猩红伤痕分外扎眼。
他们各显神通,景煊一眼便知他们是炼气士,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生起争端,有心凭恃景侯声誉调解纷争,倘若化干戈为玉帛,自是一件美事。
他还未及开口,不料那个少年竟发疯一般,直冲他飞来。
景煊虽然已经是炼气八重境,却自恃身份,没有立刻出手,而是从容不迫退让一步,大铁塔南宫牛当即大喝一声,迎向少年。
九百甲卒,有六百团团拥护住景煊,三百拒向少年及七个黑衣人。
七个黑衣人穷追少年不舍,竟也无视景煊,更无视南宫牛及三百甲卒。
景煊看在眼里,自忖这些炼气士当真越发目无法统,肆意轻视他这堂堂一国重侯,又想到祖父在朝堂之上面对的无尽挑衅,不禁忧虑革新天下仙门,迫在眉睫!
此刻,他再看少年与七个黑衣人,顿觉他们是那般渺小,形同蝼蚁,完全不值得他注目。
景煊已经看出少年不是真的为他而来,只为借他声势引发乱子,好趁机脱身。
南宫牛却较真了,气势陡然一横,暴吼出声,祭出兵器偃月刀,刀气迅猛无敌,照少年的头就砍。
少年催动符箓,身似燕子机巧,折身闪离,七张符箓黏在偃月刀尖。
南宫牛奋发全力一击,刀势已成,即便斩空,也无法及时收刀,只能让这一刀斩落下去。
不料,一个黑衣人紧在少年身后,少年闪离,这个黑衣人却避之不及,径直撞上这一刀。
黑衣人有恃无恐,冷笑一声,直接祭出一把宝剑,挑向刀尖。
在黑衣人看来,区区一介莽夫斩出的平平无奇的一刀,何足挂齿?
他毕竟是炼气六重境,一重境便是一重天,自有云泥之别,凡夫俗子终其一生也休想攀登至他所在的高峰。
遑论他手中六仪宝剑,乃师兄所赠名山玄铁,历七七四十九天抟炼成就,当是极品真宝削铁如泥。
他只需用三分气,一击便可把眼前这刀挥作两段。
刀剑相交,刀上符箓瞬间燃作飞焰,点燃刀锋。
“砰!”
惊天巨响,这一刀竟莫名带起滔天巨浪般狂霸威压,势压宝剑,斩中黑衣人左肩,鲜血飞飙。
景煊甚觉诧异,那个少年符箓秘术竟恐怖如斯,修为当可与他匹敌。
南宫牛与黑衣人同时遭爆炎炸飞,偃月刀哐当落地,激起一片飞尘,已经成了一块烂铁,平平无奇。
黑衣人像根蓑草,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落进三百甲卒中,连滚几圈才停。
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生死未卜,当即遭甲卒执长戈拿住。
南宫牛倒飞在空中,清醒着,却无法控制身势,只来得及狂吼:“保护侯爷!”
他像个大铁球砸在地上,一连撞翻十几个甲卒才停住。
南宫牛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四方观望,小侯爷安然无事,那个少年没了踪迹,中刀的黑衣人已被拿住,还有六个黑衣人与三百甲卒纠缠,正生龙活虎气势如虹,打得前阵节节后退。
南宫牛就近拿过一个甲卒手中长矛,奔向七个黑衣人,大喝:“列阵!雁行!”
三百甲卒井然有序,迅速聚拢,结成雁行之阵,半围住六个黑衣人。
南宫牛震喝:“飞矛,目标三十步外,发!”
三百甲卒令行禁止,其声震喝,声势滔天,锁定目标六个黑衣人,抛飞长矛。
三百支长矛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线,气贯长虹,眼看就要击中目标,六个黑衣人扭身即失去踪迹。
三百甲卒面面相觑,齐目望向南宫牛,等待命令。
南宫牛知道他们是驾遁法脱离,转身望向景煊,等待他的命令。
景煊身边一个甲卒疾步跑到南宫牛身前禀报,“侯爷吩咐,去看看那个少年怎么回事。”
南宫牛当即命令三百甲卒往东南一路去搜捕七个黑衣人。
他握拳默念有词,铁塔般身子一晃没了踪影,自是驾土遁去寻那个少年。
南宫牛追寻至贱牢,又遥望见六个黑衣人紧追少年往东去的背影。
他一咬牙,驾土遁去追,却越落越远。
这时他才深切地感受到境界之差何其之大,一重境便是一重天,一境之差即有天壤之别。
他炼气五重,完全无法匹敌那六个黑衣人,他们的修为至少在六重以上。
看来那六个黑衣人与三百甲卒纠缠半天自是留手了,恐怕更是忌惮小侯爷的修为。
小侯爷天资卓越,传说已达八重境,当真是了不得!
南宫牛赞叹之余,又疑惑,凭他修为,为何刚才可以重伤那个执剑的黑衣人?
莫非?他想到刀锋上那几张符箓,仅凭几张符箓就让他五重境力压黑衣人,恐怕那个少年修为也非同小可,难怪小侯爷青眼有加。
南宫牛念及此处,更加奋力直追,一定要追回那个少年。
可惜,他强追了四、五百里,终究是追丢了。
南宫牛心系小侯爷安危,只得遗憾返回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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