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幕 火(2 / 2)
老管家自知这一去必是死路一条,悲恸乱嚎,拼命挣扎。
小家仆上前朝老管家的脑袋狠踹了几脚,踹得他牙都落了几颗,老管家才像个死鱼歇了气。
小家仆挥挥手,“快快抬下去,收拾妥当了,莫再脏了大人的眼。”
几个家仆领命,抬起老管家就要走。
“等等!”小家仆从地上一一捡起三颗断齿,捏开老管家的嘴,把断齿塞进他嘴里,合上下巴。
几个家仆这才抬着老管家疾步离开。
“不错,”石佗拍拍小家仆的肩膀,“以后,你来管事。”
他很少夸人,除非忍不住。
小家仆聪敏能干,他很满意。
小家仆摇身一变成了小管家,内心激动,却敛而不发,连忙拜倒,“是,大人!”
“起来吧。”石佗直接丢给小管家一个荷包。
小管家利索接住荷包,颇有分量,不问也不看,塞进怀里。
“谢大人恩赐。”他佝偻着腰,静候吩咐。
“去取干衣物来。”石佗转身走向东厢房。
一场大火无妄之灾,教石佗折腾了大半宿,疲惫不堪,进了东厢房,泡了热水澡,换了新衣,躺在床上自顾踅摸,恍惚间又看见了美人。
他搓搓手,乐呵呵地再次展露绝技,饿虎扑食!
石佗睡到自然醒,一睁眼看见小管家安静地垂手站在一旁,坐起身。
小管家召来两个婢子服侍石佗洗漱。
“你叫什么名?”石佗搂搂左边婢子的腰,又捏捏右边婢子的屁股。
两个婢子怯懦地应着,“奴婢无名。”
石佗眼白一翻,“多嘴。”掐腰和屁股的力道陡然加重几分。
两个婢子吃痛,也不敢吱声,更尽心服侍石佗洗漱。
石佗看向小管家,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
小管家恭敬地回答:“奴才无名。”
石佗点点头,“你以后就叫忠吧,你很忠心。”
小管家忠立即跪谢,“谢大人赐名。”
“起来吧。”石佗满意地点点头。
待石佗悠哉悠哉地洗漱完,两个婢子退下,忠才禀报:“大人,右尉正在堂屋等候。”
石佗自忖必是为吴宅走水之事前来。
这沬邑中谁没受过吴大善人的恩惠?吴宅哪怕发生一丁点意外,都牵动无数人的心。
昨晚那场大火,烧得他这一邑之长压力很大啊!
石佗的官服遭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与贤妻苟氏殉了葬,只得穿着常服去见右尉。
忠引着石佗到了堂屋。
石佗进门前,附耳忠,“去人市再买几个婢子。”
“是。”忠领命,小跑着离去。
石佗整了整衣衫,抬起右脚跨进堂屋门槛,正撞上右尉鲍伯左脚踏出门槛。
两人面面相觑。
鲍伯一把抓住石佗衣袖,就朝大门奔去。
不容石佗质问,鲍伯劈头盖脸,“景侯驾到,已候多时!”
石佗听见“景侯”时,本能地甩开鲍伯的手,扯开腿奔跑,甚至跑到了鲍伯的前边。
鲍伯有些讶异,这老头儿何时这般能耐了!
他却不知道昨晚那场大火,烧得石佗炼气一重境重振雄风。
石佗边跑便问:“你说的景侯可是……”
没等他问完,鲍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错!”
石佗登时想到在那巍峨雄伟高不可攀的绝顶之巅,一尊圣相金光万丈气吞山河傲然独立。
那位圣尊已经掌握权柄三十年,睥睨天下,但有所命,万族莫敢不从!
景侯可是圣尊之嫡孙!
石佗只此一念,便觉胆寒,双腿跑出了风。
“景侯驾到,为何不早来报!”石佗埋怨。
鲍伯拉开大门,“我早来了,管家说你劳碌半宿,还在歇息!”
石佗一龇牙,“天杀的误我大事!”
他回头望,没望见忠,才想到叫他去买婢子了。
石佗一跺脚,冲出大门,看到马匹已经整装待发,松了一口气。
他双脚蹬地,直接飞跃到马上,扯住缰绳,急问鲍伯:“景侯在何处?”
“贱牢!”鲍伯甚是诧异,这老小子今天实在反常,怎么这般利落了?
“贱牢?”
“不错!”
听到这里,石佗捋须,反倒不急了。
鲍伯上马,石佗吩咐他,“你速去牙门取来户籍簿子,只须取贱籍簿子,壬一十七号到癸一千八百五十一号,全部取来!用车拉,直接运去城北,仔细些,莫要差漏。”
鲍伯心思略转,便已明了,拱手说:“邑长英明。”他打马直奔牙门。
石佗已经嗅到了立功的机会,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堂堂景侯驾临沬邑小城,偏偏直奔去了贱牢,目的不言自明。
石佗主政沬邑足有五年之久,《沬邑志》早记得滚瓜烂熟。
这贱牢还真有一段隐秘历史。
《沬邑志》载,昔时殷遗叛臣武氏作乱败亡,族裔尽削作罪民奴籍,举族徙至沬北安置,自成一隅,曰贱牢。
沬邑所以开有东、南、西三座城门,唯独没有北城门。
石佗料想景侯必定需要贱牢籍册。
好在他主政沬邑,稽查户籍从来没有撇下贱牢不管,每一个贱奴的明细都一笔一划,详实登记在册。
如今只要双手奉上籍册,必是大功一件!
石佗越想越觉得自己英明远见,不禁沾沾自喜。
吴宅历经大火洗礼,彻底烧成一片白地,纵有资财巨万也不敌一炬微火,飞灰烟灭。
石佗从容不迫,拍马疾奔,路过吴宅废墟,懒得多看一眼。
他吴濬结交乡贤,医助百姓,施食贱奴,泽被沬邑万民三载有余,无论良庶贵贱一视同仁,好事都做尽了,确实是屈指可数的大善人。
可惜已经死了,风轻轻一吹,就散得一干二净。
没人会一直记念吴大善人的好。
至少他石佗不会。
吴大善人之善比较景侯之权,不足九牛一毛。
景侯之权,抬手便可赐他泼天的富贵。
那才是石佗永恒的信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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