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幕 傀儡（2 / 2）

她绕着小乞丐转了一圈，眼珠转了转，却没立即出手。

箱笼里另一个十分稳重的声音又劝，“阿白莫要再贪玩，收了它吧。”

少女阿白眉头一皱，心不甘情不愿，嘴一噘，有些不开心，“好吧好吧，收他收他！”

她明明察觉到他身上隐约有丝奇妙气息，若隐若无琢磨不透，偏偏伯伯叔叔都催得急。

这次确是她的错，因贪心迟来小半会儿，险些生出魇魔酿成大祸。

阿白看着小乞丐的脑袋，从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玄色布袋，心忖：“臭小鬼，你究竟有何执念，才会化作魇魔？”

她倒想听听他的故事，可惜没有机会了。

阿白打开袋子，翻转袋口便朝小乞丐头上罩去。

“咳咳……”

小乞丐突然一声咳嗽。

阿白心底一喜，当即收起布袋。

箱笼里登时七嘴八舌，“收了它！快收了它！莫要让它逃了！”

“嘘、嘘！”阿白提醒噤声，“他既醒了，自无大碍。”

箱笼里传出几声轻叹，即回归静寂。

阿白算计得逞，忍俊不禁。

小乞丐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全身疼得厉害，像散架一般。

他察觉身前有人，便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异香，忍不住咳嗽，茫然抬头看。

“啊——？”

小乞丐狠狠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惊醒了。

他双手用力攥了攥，空空如也，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不过此刻都不重要了。

小乞丐看见了一张皎洁无暇的脸，仿若谪仙子！

他冷不防狠心一拳轰向这张唇红齿白的脸，绝对又是骗人的把戏！

阿白嘴角一翘，临危不动，一抬脚后发先至，直接蹬在小乞丐脸上，把他踹出数丈远。

小乞丐在半空旋成一个球，狠狠砸在地上，吃痛闷哼，双拳抵地才要起身，肩背便遭一只脚死死踩住。

阿白稍俯身，四指并拢，一连几个大爆栗赏在小乞丐脑门儿上，笑容可掬：“臭小鬼，敢偷袭姑奶奶，胆子不小呀。”

小乞丐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飙了出来，只顾连连告饶，“不敢了、不敢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阿白左手兰花指一拈，轻飘飘地提溜起小乞丐。

她虽不甚高，却也比小乞丐高出尺余。

小乞丐双脚离地了，才吃了大亏十分老实，倒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以为什么？”阿白眉目一挑，追问：“说。”

小乞丐眉头紧蹙，似在用力思索，半晌，才挠挠头，无奈叹气，“我不知从何说起……”

阿白难得有耐心等他半晌，却等来一句“不知从何说起”，顿时乐了。

她也不多言，扬起右拳朝天，便朝小乞丐脸上招呼。

胖揍狡猾的小鬼，这活儿她轻车熟路，相当在行。

“姑姑奶奶饶命！”小乞丐真的怕极了，脑子里也真的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此刻令他刻骨铭心之事，大概只剩下刚才姑姑奶奶赏赐的几个大爆栗。

阿白忍俊不禁，却板着脸纠正，“不是姑姑奶奶，是姑奶奶！”

“对、对！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小乞丐连声附和。

“这还差不多。”阿白得意洋洋，“你既不知从何说起，那我来问，你且答。”

箱笼里适时传出一声细微咳嗽。

“听你的！都听你的！”小乞丐忙着求饶，没有听见。

阿白听得清楚，伯伯叔叔又在催她了。

“好。”她正打算仔细探察小乞丐身上那丝隐秘的奇妙气息，索性松开拈花指。

小乞丐轻飘飘落在地上，站起身，双手并用前后左右拍了又拍，权当拂去灰尘。

阿白习惯地从箱笼里取出一本簿子与一支竹笔，翻开簿子，握住笔，却见小乞丐还在拍个不停。

她稍一抹脚，小乞丐急忙立正，他挺起胸膛，依旧像根麻秆。

阿白对小乞丐的表现还算满意，点点头，翻开簿子，开口便问：“名姓？”

小乞丐脑袋不动，眼珠子朝天看，踌躇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名，“彘。”

“彘。”阿白跟着念了声，执笔在簿子上记下，又问：“姓氏？”

小乞丐继续重复自己的名，“彘。”

阿白仔细观瞧小乞丐，见他满脸认真，瞬间明了，有名无氏，又是个可怜孩子，想必死得凄惨。

她的声音更温柔了些，“你是否有遗愿未了？”

“遗愿未了？”小乞丐喃喃自语，目光不禁移向天际，迟迟不作回应。

“没有吗？”阿白竟觉得有些小小遗憾，难得这小鬼死的安乐，了无遗憾。

“遗愿！”小乞丐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严重性，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愿轻易相信。

他抬起头注视阿白的眼睛，虽有一刹那心跳加速，却在下一息便稳住心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阿白很干脆地点点头，又朝小乞丐努努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体。

小乞丐会意，低头一瞧，透过自己的肚子竟隐约能看见身后之物！

“尻！我真死了！”他彻底懵了，此前竟毫无察觉。

小乞丐又盯着阿白，满脸狐疑，“我既死了，你又是谁？”

“我？哼哼，”阿白顿时乐了，这问题正问到她的痒痒挠儿上，“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堂堂白——！”

“诶？”她忽觉不对，怎么倒让这小鬼反客为主了，于是又几个大爆栗砸在小乞丐脑门儿上。

小乞丐忙捂住脑门儿，急呼：“好痛、好痛！我既已死，你为何还能打疼我？”

阿白成竹在胸，显得高深莫测，悠悠说：“姑奶奶我自有手段，你只管好好回话，休要多问！”

“晓得了，晓得了。”小乞丐只能姑且接受遭母老虎胁迫的事实。

他自忖生前受恶人欺侮，不想死了作鬼，还要遭恶鬼欺侮，不禁悲从中来，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吊死鬼模样。

阿白看在眼中，心有所触。

她虽然爱听故事，也偶尔手段强硬教训一些顽固小鬼，但帮助这些可怜的家伙了结夙愿完成转生，才是她真正的分内之事。

阿白自知无法帮他们生前复仇，只好尽力助他们死后正果，也不枉主宰这方天地。

“彘，”她难得表现得十分慎重，“你有什么愿望？阿姐可以帮你实现！”

“啊？我……”小乞丐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大叫起来。

“哈哈，”阿白乐不可支，“原来是个小饿死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