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话 命运之夜（2 / 2）

对其他的人类而言，这只又会人语的巨兽显然比天狗要更为巍峨，因为他分明就是山一般的存在。青黄色的光芒时不时在其身上闪耀，那是它的麟甲；麟甲上，如石矛一般长的尖刺直挺挺地长在那里，数量更是数也数不清；它的头很小，因为它的脖颈太长太大了，那上面也附着着金麟。这长阴山，究竟是什么地方？洛北族人回想起姜九动员族人远行时的场景，只知道姜九说长阴山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地。难道他们就是来寻找这只苍天巨兽的吗？

“洛北族的战士们，你们不需要害怕。眼前的这位兽神，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它绝不会伤害我们。”

啊，原来是族长一位朋友的朋友！这简单的关系就是能让众人放下悬着的心，兽神也颇感生趣。它已生存在这天地间数千年，而今，也只有人类能让他感到这样的心动。比起那顽劣的天狗，人类也要好得多。

“天狗。同为兽类，我不能看着你陨落在此，但你数次违反了我的规矩，这长阴山，已经容不下你，带上你还活着的同伴们，另寻生息之地吧...”

巨兽一说完，天狗竟没有一丝犹豫地便起身离开，没有抱怨，也没有丝毫感谢。兽就是这样，比起人类的情感要简单许多，越是低阶下品的兽，越无法理解人类那样的情感。即便是历经了数百年岁月的天狗，除了生存，也只懂得发泄满身的怒火。巨兽知道，如今的天狗，是那些恶神种下的恶果。所以它不愿让其陨落，这是苦难的证明，更是生命的烙印。

重贪看着一句话便遣走天狗的兽神，陷入了迷思。就在刚刚，他已经陷入过一次了。如果不是姜九常在身边，洛北族的战士们何尝不会如重贪一般迷茫。

身为人类的他们，真的太渺小。

山风忽然大了起来，重贪从迷思中醒来，才发现周遭已布满密密麻麻的尖刺。这分明是那兽神身上的利刺。它这是要攻击自己了吗？

“这些金脊是我以混沌元气促化百年的产物，正值我褪换之际，你等拿去便是。只是要使其成为你们杀敌的利器，是还远远不够的。”那兽传来浑厚的声音。

“多谢前辈了。”姜九屈身相谢。

巨兽看着屈身的姜九，不知其是以人的身份在与自己交谈，还是以神的身份。遥想万年前，那些神岂会对它这等野兽卑躬屈膝。不愿多想，它转身离开此地，留下了自己最为宝贵的金脊。

这些金脊插在土地上，不留下一点间隙。无知的洛北族战士上前抚摸，很快便有人被其割伤。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东西，也无法用手拿起这些金脊。见族人们对兽神的金脊产生畏惧的情绪，姜九还是立即为他们解释了它为何物。

“战士们，不要惊恐。”

“这些金脊，是那位兽神脊背上的金物，可以说是天地间最为坚硬锋利的东西，有了这些金脊，我们便可以与那些凶恶的兽战斗，保卫我们的家园。只是这些金脊还未经过改良，我们难以使用，我会先将他们收好带回部族。战士们整装一下，为这些重峰族的勇士安葬，结束后我们就返回族人身边。”

战士们纷纷动身，姜九则来到重贪身边。

“战士，我为你的遭遇感到痛心。如今你族只剩你一人，是否要与我一同离开长阴山，再回到你的部落？”

回到部落？重贪竟痴痴一笑。

“我回不去了。”

“为何回不去？”

“我眼看着父亲、兄弟一个个战死，自己却像个懦夫一般站在原地，我不配以重峰族战士的身份回到部落。”看着眼前锋利的金脊，重贪心里有了一种打算。

这是战士的宿命，姜九明白，任何部族的战士都有这样的夙愿，要么战死山野，要么凯旋而归。可他从重贪的眼里，看到了其他战士未曾闪耀过的光芒，那是他所期待的人类该有的光芒。他不该死在这里。

“重贪。”姜九面色凝重。

“你能看到，那夜空中最亮的星吗？”

“能。”重贪回道。

“其他的呢？”

重贪鄙夷地看着姜九，不知其何意。他再望向夜空，依旧只看到原来的那一颗。

“你看那北极星的下方，是否还有一颗明星。”

第一次听说北极星的重贪有些好奇，星星还有名字？他顺着姜九的目光仔细看去，终于看到了最亮的北极星下方，还有一颗不那么明亮的星星。

这时，姜九语重心长地说道：

“人类也好，兽也好，神也好。漫漫历史长河中，总有那么一两颗如北极星般闪耀的明星，我们会看到这些明星，并记住他们。”

“但其他人呢？其他兽呢？其他神呢？他们并不闪耀，却依旧存在，他们不会消失，而是会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成为那些闪耀明星中的一个。”

“如果现在还不是明星，那就等待，等到光芒满身再也藏不住的那一天，站出来成为引领人类的那一颗明星。”

不知不觉间，重贪的神情变了。

不仅是神情，连脑海中缠绕着的那根线也被解开。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姜九这样一位解惑者的出现。他从未曾想过这些，而姜九的字字句句都在告诉他，获得战斗的胜利，成为世界的主宰，从来都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兽历经数万年才等来自己的时代，而人又岂能妄想靠一时的争斗来夺得生机？

星空闪烁，激动到颤动的心让重贪难以开口，可他多么想和这位洛北族长再多说一句。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那明星，是否也会有暗淡的那一天？”

“会有的。”姜九答道。此时在他的心中也有不亚于重贪的触动，因为他已经知道，他眼前的人类注定将有一段不平凡的未来。

“你畏惧了吗？”姜九本不会再问出这个问题。

重贪却不假思索的说道：“不。”

“我会成为永恒不灭的那一颗。”先前困扰他的生死难题，此时像是被光明净化地无影无踪。

“没有永恒不灭的东西。”姜九摇头道。

“有的。”

“是何物？”

“...”

姜九猛然回头！只见重贪已走向远方。

...

洛北族人走出了长阴山。

经此一事，本该休养生息的族人们却精神抖擞地准备再次远行，全因为他们得知了那金脊的厉害。有了这样的神物，他们便可以重返家园，驱走那些凶兽。有了回家的喜悦，还有什么艰难险阻难以克服呢？

姜鱼又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姜九的身边。

“族长族长，这些尖尖的东西叫什么呀？”

“它们是剑脊龙兽大人的宝物。”姜九笑着说。

“剑...脊...龙兽大人的宝物？好长的名字啊，小姜鱼记不住，记不住呀。”

“那你说叫什么名字呢？小姜鱼。”

咬着手指，小姜鱼胡乱说道：“剑...呐，一个字！多好记呐！”

姜九侧俯身姿，神情十分夸张地给小姜鱼说道：“咦？！剑？小姜鱼取的名字还怪好听哩！”

此时的姜九也未曾想到，自己与小女娃胡乱的玩闹，成为了日后人类所铸造的锋利兵器的王冠。而这一刻，他是如此的轻松惬意。

“族长！你看，是那人。”五角战士对姜九喊道。

不远处，一道身影正向洛北族人缓缓走来，正是身负着金脊的重贪。

“姜族长，重贪向你别过。”屈身过半，重贪对姜九抱着如父亲般的敬意。

“你想通就好。不过，你这剑是从何而来？”

“剑？”重贪很快明白过来，回道：“这剑，是我快要离开长阴山的时候，那兽神大人赐予我的。”

那剑脊龙兽，也看到了重贪所身负的命运。

姜九想到这里，不禁深深地看了重贪一眼。他将要带领族人远去西方，寻找那拥有碎明之火的兽神。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但他确信，人类的未来，定会被他们的族人一同照亮。与重贪离别之际，姜九想起了什么，将手深入袋中，将一枚五彩贝壳拿出递给重贪。

“在这世间，我们都是流浪者，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创造出美好的未来。洛北族人，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重贪看着自己也曾在溪中见过的五彩贝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接过贝壳，肃然说道：“我重贪，也永远记得这一天。”

把五彩文贝一分为二，重贪将五彩的一瓣留下，纯白的一瓣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