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话 长阴山下（2 / 2）

这便是命中注定。

但其实他们对这些地界的称属都有些云里雾里，因为几乎没有人类曾经见过天下所有的十州。

天下之大，却少有人类能安然踏足之处。

“我看你们来势汹汹的，难道你们要进入这长阴山吗？这山中兽息狂暴，十分危险，如果可以，还是不要此时进去比较好。”姜九提醒重久道。

听姜九这样说，重久则显得有些烦恼。他与他的孩子们来到这里，确实是为了进入长阴山。因为他们身负部族的希望，要在长阴山寻得名为天狗的翻山凶兽并砍下它的头带回去。重久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空手回部族的，于是他只能谢过姜九，选择带着儿子们进入长阴山。

两个部族的人刚刚相遇又只能分离，显得有些悲凉。但也许没能坐下来相知相识也是一种幸运，毕竟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死离别的频率都可以用分秒来计算。

重峰族人进入长阴山后，长阴山的山风忽然间狂躁起来，像是为重久他们族人吹起的离歌。

姜九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那暴烈的兽的气息愈发浓烈，好像轻易就会撕烂重久和他儿子们的身体。他始终认为他们两个人类部族之间的联系不仅仅只是这一面之缘，于是便想去帮助他们。

在这天地之间，如果人类自己都不能互相帮助，还有什么资格渴求神的庇护？终于，他下定决心。

“洛北族所有人听令！”

“现在，随我进入长阴山！”

兽与神一同诞生在混沌之中，因不通神识、神语而被认为是下等的生物。但在神退出历史舞台后，这天地便任由兽驰骋。后来的人们为了区分各式各样的兽，以兽所活动的区域为依据将他们分为了三大类。

在山野间活动的兽被称为翻山兽；飞翔在天空中的龙鸟之类称为遮天兽；潜跃在大洋里的蛟鱼之类称为逐海兽。

天狗，便是活动在长阴山一带的翻山兽。它性情极度暴烈，是翻山兽中较为危险的一类，所在之处几乎没有其他翻山兽敢再于周边活动。于是天狗也因此被一些地方的人视为可驱散凶兆的祥瑞之兽。

重峰族人正小心翼翼地探步在长阴山脚一带寻找天狗的踪迹，暴烈的兽息使山中格外肃静。

“父亲，那天狗必定在这长阴山之中，我们一路走来，未见半只兽出现。”重贪正言厉色地向父亲提道。而重久同样抱有此想法，他认可这位长子之言，点头道：

“贪，你能知道到这天狗的位置所在么？”

重贪却摇头叹息。

“很难。这里兽的气息很浓烈，具体的位置却难以准确地捉摸，说不定长阴山里的天狗不止一只。”

“你是说，有可能有一群天狗？”重久有些吃惊。

“一群...”

重久身后的几名儿子虽个个人高马大，却也被二人的对话侵扰，畏惧的情绪逐渐出现。重久自然注意到了族人的负面情绪，他立刻回头吼道：

“打起精神来！”

“拿出重峰族的气势！”

“难道要我欺骗你们说山里面只有一只天狗吗？！不！就算有一千只天狗，我们也要砍下它们的脑袋！”

“谁要是退缩了，就不是我重久的儿子。”说罢，重久大步向前走去，重贪毫不迟疑地跟上，而后七人也都快步紧跟，面无惧色。

在长阴山脚，他们找到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山坡向上走去，坡的右侧有一溪流，两者的落差大约有一丈高。溪中的石子巨大又奇形怪状，他们从未见过，只是天色有些昏暗，让人无法仔细观察，但隐隐约约地能看到水中有不少彩色的贝壳。山上的树生长的十分密集，一走进树林头顶就好像被乌云笼罩，连月亮都无法再看到。于是重久带着族人始终在山坡附近游走，尽量避开被树林覆盖的区域，这一路正好沿着溪流，众战士因此平静了不少。大约向上走了两盏茶的功夫，队伍后端已逐渐传来喘气声，对此重久有些不满，但并未有所责骂。

能感受到的兽息也因为逐渐深入山中而更加的浓烈，在行到一处生长着大片野草的山麓地荒地时，重贪忽然示意父亲重久停下脚步。重贪认为，如若没有人进行过长期的农耕，眼前的山麓恐怕难以形成如此规模的平坦土地，但从野草蛮横生长的情况看，人的踪迹大概早已无处可寻...

“嘧嗷——”

“嘧嗷——”

短促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

有兽在嘶鸣！

众人四处观望，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重贪屏息凝神，然后轻声向溪边方向走去。他站在山道旁，谨慎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此时的溪流已离他们所在之处有五六丈高，溪面有皎月的影子，山风吹拂着溪边的树使其摇晃着。

那是...？！

重贪的眼中，一只比溪中巨石还要庞大的野兽正低着头在溪边饮水，月光下它的头颅上顶着一片银白色的鬃毛，俯撑在溪岸的两臂细长而坚韧，耸起的两肩宛若坚石。此兽如若不是天狗，那天狗又会是何等的凶暴！

趁那凶兽未捕捉到自己的视线，重贪谨慎地缩回身体，在返回的途中，他又看到了那凶兽的利爪，这不禁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退意。这根本不是他能与之对抗一二的野兽。

重久从未见过自己的长子有过这般卑弱的气态，他也因此没有大声询问，而是轻声问道：“贪儿，是何景象？”

重贪有些沮丧，但还是郑重地说道：“父亲，我们无法击败它！”

此话一出，众战士喜忧参半。喜的是也许不用再与这传说中的凶手厮杀，忧的是他们早已深入虎穴，随时可能被攻击，即便不被攻击，也要空手而归，无颜面对族人。而身为领袖的重久即便心中有惧，却没有因此退缩。他反而因此提高了声量，像是刻意要那凶兽注意到他似的。

“无法击败？！重贪！这不是我们重峰族战士会说出口的话！更何况你还是我寄予厚望的儿子！”

重贪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担子有多重，这次的出行，如果他能顺利带回天狗的头颅，那重峰部落的最强战士便非他莫属了，家人也会因此受到礼待。正因为他肩负着家人的希望，所以面对任何困难险阻他都不曾畏惧退却。只是面对这可能是天狗的凶兽，他真的感到胆怯了。

可胆怯归胆怯，重贪的心中却早已下定决心，即便被天狗撕碎，他也不可能选择就这样回到部落。他正绞尽脑汁盘算着，如何杀死这天狗。重久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们虽表现的胆怯，但并没有当逃兵的想法，于是也着手观察起这对手来。他走到坡旁，顺着先前重贪观望过的方向看去。然而，他仔细地看了许久，却未能发现那兽的影子。

“贪儿，你过来。那凶兽身在何处？”

重贪听到父亲这样询问，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起。

父亲虽然没有自己这样有战斗的天赋，但眼神乃至气息的感知并不比自己弱太多，那凶兽就大摇大摆地在溪边饮水，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它必定是离开了此处，也可能正向他们潜袭而来！

重贪立即感知四周气息动态，确定百米内已没了那凶兽的气息后，才放下心来告诉父亲，那凶兽已经离开。

然而，不远处的山头，一只昂首挺立的天狗正骄傲地俯瞰着这群重峰族人类，他的身后是数十只与它有着相同相貌的凶兽，只是形态不及它这般威武。

其实早在这群人类进入长阴山时，它便注意到了他们。凭它的利爪，本可以将这群人类轻易地撕碎在山脚，但它不想这么做，又或者在觊觎另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只要这群人类不找自己的麻烦，它倒是乐意放他们一马。但在溪边经过试探后，天狗已经明白，这群人类的目标正是自己。

“小小人类竟敢打我的算盘。”

面对这样的侮辱，天狗虽不想惊动那山中的存在，却也决心要将这群不知深浅的重峰族人撕烂。即便那兽要训斥它，它也可以狡辩说是人类先挑起的争斗。只待这群人类远离山麓，它便要动身让他们迎接自己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