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64(2 / 2)

这时,刘博文的手机响了。

“少华,你哥叫我去开会,说是研究晚会的事儿。”

“博文哥,你什么时候走,走之前咱俩再聚一次。”

“还没最后定。不过,无论怎么样也得帮你哥把工会成立这场戏唱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在莱丝行政大楼前的小广场举行。

小广场上搭建了临时舞台,舞台上拉着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莱丝集团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舞台上的探照灯把整个会场照得雪亮。广场上坐满了工人,连周围的过道上都挤满了人,还有很多人从两边大楼的窗户上探出头观望。

七点三十分晚会正式开始。

联欢会主持人筱慧娟激动地宣布:“莱丝集团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现在开始!”

全场掌声雷动。

“下面请莱丝集团大中华区总裁,我们敬爱的林少中先生致贺词!”

全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林少中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舞台,他今天穿一套灰白色西装,这套西装是他在意大利订制的,非常合体;他还抹了一点发油,头发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林少中从容地走到讲台前,把讲稿放在讲台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金丝边眼镜戴上;他抬起头,面带微笑扫视着会场,然后用他那略带磁性的男中开始演讲。他的讲话非常生动,也非常煽情,会场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欢笑、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此时林少华和刘博文正站在二楼行政部的窗前。

刘博文对林少华说:“别看你大哥现在这么能讲,刚下乡那会儿他可腼腆了,乡下小媳妇跟他开个玩笑都脸红。我还记得他刚当上生产队长那会儿,第一次开社员大会,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汗哗哗地从头上往下淌,把大姑娘小媳妇笑得前仰后合。”

林少华笑道:“今天的我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知青了,他是莱丝集团的总裁,名震一方的江湖大佬。生活和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卑微,也可以让一个人伟大起来。”

等林少中讲完,林少华说:“咱们走吧,博文哥。”

“别走,演出马上就开始了,非常值得一看。”

林少华抱着怀疑的态度留了下来。没想到,刘博文说的果然不错,节目确实很精彩,林少华没想到在这些平日里埋头干活的农民工里还藏着这么多文艺人才。

舞台上一个年轻女工正在演唱《山路十八弯》,她扎着两个小辫子,身穿短袖花布衫、短腿儿花布裤,她一边跳舞一边唱歌,歌声响亮,舞姿欢快柔美,完全不次于专业演员。

林少华原本打算看一眼就走,没想到一直看到了演出结束。

林少华和刘博文肩并肩走在公司门前那条丹尼尔大路上。路上满是莱丝的工人,她们兴奋地回忆着刚才的演出,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刘博文感叹道:“真有点舍不得她们啊!依我看,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们更勤劳、更聪明、更单纯快乐的工人了!她们一天可以连续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无论多么复杂的衣服都能做出来;她们乐观积极,很少看见她们愁眉苦脸。你看看周围,她们是多么的开心啊!”

林少华深有同感,“是啊,我们莱丝的工人、技术人员,还有一线的管理人员,都是世界一流的;如果说有问题,那这个问题应该是出在中高层。”

刘博文点点头,“少华,我同意你的观点,莱丝的问题不在工人,而在管理人员。我们的管理层在腐化堕落,变得越来越让人担心!”

“博文哥,莱丝的管理人员大多数曾经是陈占豪的雇员,在陈占豪那种粗暴的管理方式下,这些管理人员个个严格自律,处处以身作则。自从丹尼尔当了他们的老板,这些人就开始变了,尤其是我大哥,他的变化最大。”

“也许你哥吸取了陈占豪的教训,他有意尝试另一种自由宽松的管理方式。但是他没想到,人一旦拥有了权力,又没有监督和限制,就会发生变化,就会放任堕落。在金钱、美女、名誉、权力这些诱惑面前,人的抵御能力是有限的。也许你可能抵御一时,但不会抵御很久;也许你可能抵御某些诱惑,但你不可能抵御所有的诱惑。不受控制的权力可以像毒品一样摧毁一个健康的人。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莱丝管理层的现实,也是莱丝集团目前所面临的比财务危机更严重的危机。莱丝目前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除了余梦曼、董鑫这样一些高层,甚至中层也开始腐败。有些车间主任,吃回扣,索贿,吃喝嫖赌,简直无恶不作,好端端的莱丝被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

“博文哥,你说的没错。丹尼尔为了快速在中国扩张,对莱丝集团的管理层给予了太多的权力,并且没有进行有效的监督。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丹尼尔似乎就是按照这个原则行事。我觉得这个说法问题很大,人天性好利,好色,虚荣,滥权,所以必须对人进行监督。人只有处于监督之中,才能控制自己身上的人性弱点,发挥人性中的优点。我原来不理解陈占豪,觉得他的管理过于苛刻,现在想来,陈占豪的做法也有可取之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同样的管理人员,当年在陈占豪手下就表现出了卓越的才干,而在丹尼尔的放纵之下,他们却暴露出人性中的诸多弱点。我们儒家文化有一个非常大的弱点,就是不正视人性中的弱点,片面强调人性本善,结果历史上许多满口仁义礼智信的儒生,干尽了尔虞我诈男盗女娼的罪恶勾当。当然凡事不能走极端,像陈占豪那样肆意妄为也是没有好结果的。”

刘博文点点头,“少华,你说的很对。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老板身上。说句公道话,有些事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我们这些中高层的管理者,而是他丹尼尔本人。比如,据我所知,为了降低厂房的租金,他让你哥向村长行贿。还有,河东工厂刚刚走向正轨,丹尼尔就想过河拆桥,把你大哥赶走,结果全厂管理人员向丹尼尔联名请愿,丹尼尔这才把你大哥留了下来。其实,有些事情并不那么简单,雇主和雇员之间的恩恩怨怨很难一下子说得清。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资本对人异化的结果,雇员与雇员间的关系被异化了,甚至兄弟之间、朋友之间的关系也被异化了。在这种生产关系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赤裸裸的利益关系、金钱关系,为了金钱和利益,什么违背人类良知的事情都可能出现。”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宿舍了。

“博文哥,你离开的时间定了吗?”

“还没定,不过,也就是这几天了。”

“我可能也待不了多久了。”林少华叹了口气。

“少华,没什么,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世界这么大,到哪儿不能活!”

“博文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少华,我准备去北国?”

“去北国,你在那儿有熟人么?”

“我妹妹刘博雅在北国,她说那儿不错,自然环境好,人文环境也好,福利待遇也不错。”

“那好,你先去,如果那边确实好的话我也去,去投奔你。”

“行,我希望你也能去,到时候咱们两家也有个伴儿。”

“好了,博文哥,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走之前咱俩争取聚聚。”

“争取吧。”

说完,刘博文向林少华伸出手,林少华握住刘博文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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