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钥匙挂坠（2 / 2）

“什么样的人？”

“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人。”

“我什么时候去呢？”

“该去的时候。”

老黄鼬并不信这个邪，又过三百余年，老黄鼬终于承认，这个瓶颈，只靠自己，是真的过不去了，于是便告别师父和众师兄弟，踏上了三百年前的方向。

彼时，它已有术法在身，又是同龄鼬中的佼佼者，有日行千里的技能，待走到十万里的地方，终南山境内，有一传闻甚嚣尘上。言说终南山脚下，有一只专门吃人的妖，有说是貌若天仙，有说是俊俏书生，有说是耄耋老人，有说是垂髫小儿，不变的是它吃人。吃人，那便不吃妖了吧，老黄鼬这样无所谓的想着，它只是一只妖，人间自然有人间的公理法度，如果说是降妖除魔什么的，自然有和尚道士去做，自己躲他们还来不及，而师父既然让自己来找那个人，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及至一日，距离山下十里左右，已是草木成林，连绵成荫，一老婆婆坐在树下大石头上纳凉，老黄也躲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树上小憩，听老婆婆念叨，“自你离开以后，儿女们都好，孙子也大了，我也好，只是给孩子们帮不上忙了。”说完，头磕在面前的拐杖上休息，仿佛说了会儿话，累了，在调整呼吸。

又过了一会儿，见老婆婆不再说话了，老黄鼬便又合上了眼睛。等老黄鼬一觉眯起来，见她还是没走，好奇心下，老黄鼬悄悄地靠近，老婆婆忽而开口说话了，头还是磕在一旁的拐杖上，只把脸转过来，老黄鼬吓了一跳。

“你是沼山一带的弟子，擅自来我的地盘，有何指教？”

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把脑袋从拐杖上抬起来，直了直腰身，除了布满皱纹的脸，几乎看不出老态。

“对不起，无意打搅，我只是路过宝方，还望通融，让我过去。”

“你不好好地待在沼山，来这里做什么？”

“家师让我拜访一个人。”

“谁？”

由于师父一点多余的信息没告诉自己，老黄鼬就把自己师父和自己之间的对话跟这位老婆婆讲了讲，当然，没说是自己遇到瓶颈，只说是修行进度缓慢，既然这里是她的地盘，也许还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获取点有用的信息，如果她不想帮自己，见机行事就是。何况，胡黄白柳灰五大家族，要说到黄，就是他们沼山了，开罪沼山派的弟子，那也是得想想的。

老妖脸色阴晴不定，老黄鼬也在心里默默盘算，如果我和她有利益关系，她可能会帮我或者误导我；如果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和她有利害关系，那么，她可能会利用我，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这个利用，可能是对我来说无所谓的，顺手的事，也可能是对我来说有害的。当然，也有可能，我和那个人对于她都没有利害关系，那就看她的心情了，和我怎么说无关。而且，万一，这个人就是她？涉世未深的老黄鼬，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不但没有多害怕，反而有些好奇。

老妖沉默了半晌，“你去吧，就在前面那座山上，能不能见到他，要看缘分。不过，回来的时候，不要再走这条路，再让我看见，我就吃了你。”

老黄鼬打小，也是同龄鼬中的佼佼者，也是在鲜花和掌声里长大的，听到这句威胁，心里很不受用。只是不知面前这妖究竟是道行如何，自己又有任务在身，出门在外，又只身一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黄鼬的师父听闻前方的好友给自己的来信，知道老黄鼬已经到了终南山的脚下，便留下书信一封，四处云游去了。

终南山很大，老黄鼬在山上转了月余，还是了了无所获。老黄鼬挂念着自己要找人，师父和老妖都说要等机缘，可是机缘何时会来呢。一开始的烦躁之后，老黄鼬也想通了，修炼之鼬，平时也不需要吃得很多，渴时饮点溪水，饿了吃点山果，索性就在这里定居下来。这是钟灵毓秀之所，山川草木皆有灵气，修炼的小动物们也不知凡几。甚至，山林深处，还能见到几个修行的人类，深山老林，实不是人类适合居住的地方，人在这里修行要冒的险极大。动物若修行不成，这也是生存之地，如能再增益修炼，那就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因此，一点敬佩的心理，老黄鼬也从来没去打扰过他们，它也知道，那些，不是它要找的人。

还是风平浪静的日子，老黄鼬打坐后，去溪边喝水，闻有虎啸山林，动物的本能使它窜到了树上，没办法，这是写进骨血里的恐惧感，如果有必要的话，修行了千年之久的老黄鼬也不介意对老虎放几个臭屁。香招臭招，能活命就是好招。谁知老黄鼬刚上树，就听到有人唱歌，歌声辽阔，仿若甘泉倾泻而下，如九天银河洒落进山里。

老黄鼬忍不住好奇，往歌声的地方翘首相望，又闻扑簌簌叶响草动，原来不只它被歌声吸引，树林草丛间走出许多藏起来的小动物，如痴如醉，恍恍惚惚，一时间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半山腰上，老黄鼬见到了一人，仙风道袍，头发未挽，披在身后，散而不乱，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犹胜天人。今日，老黄鼬回想起那人的样子，近两千年，再未见过如此风姿卓越之人。立时看得呆了，一人一鼬，一个沿着山路的台阶往下走，一个往上走，四目相对，一时竟忘记了躲闪。

那人便在这样的目光中，微微地笑了。老黄鼬眨了眨眼睛，一边整理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要这么没出息，一边心中暗想，一定要记住这个模样，实在太好看了，师父说让我在这里寻找机缘，我恐怕只是见到他就得花光我的所有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