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次灵魂和肉体的救赎（1 / 2）

回到汤池小筑，彦时秋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直到晚上。

“少爷，菜都凉了……”

彦时秋回过头，桌子上的饭菜一动没动，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含枝和青鸢，忽听得青鸢腹中传来“咕”的一声，青鸢连忙捂住肚子。时间约莫已经七八点了，她方才没怎么吃糕点，也该是饿了。彦时秋叹了口气：“你们吃吧，我没胃口，不用等我。”

“少爷不吃，做奴婢的哪敢动筷呢……”

青鸢已经把奴婢身份牢记心里，主子不吃，自己也不敢动，这是当下人的铁律，所以刚刚凤来楼的糕点她也只是浅尝，没敢多吃。再者，彦时秋对她恩重如山，看着彦时秋心情那么差，食欲不振，她也不能不管不顾。看着懂事的青鸢，彦时秋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要她陪着自己挨饿心里也过意不去。我与旧事归于尽，有些既成事实的东西，又何必再为它折磨自己，也影响别人。

吃饭的时候，气氛依旧沉闷，彦时秋若有所思，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食不知味。含枝看着也很担心，小心翼翼问道：“少爷有心事吗？”彦时秋愣了一下，勉强地笑着摇了摇头。青鸢连忙给含枝夹了口菜，侧脸借位朝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问，含枝又只得把话憋回肚子里。

“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过去的事困扰我而已……”彦时秋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手推车的声音，只见两个店小二推着三个大木桶往这边来，估计是泡澡的药汤，便招手示意他们赶紧安排打点，回过头对两小只道，“快吃，吃完去泡一下药浴。青鸢你有几声咳嗽，大概是前天染了风寒，我让他们放了些生姜，给你驱驱寒。含枝，你要记得！你的脚底伤口多，不要把脚底泡水里。”

“那少爷你呢？”见彦时秋话多了起来，含枝也没有了刚刚的拘谨。

彦时秋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含枝身边，rua了一把她的小脑袋，宠溺道：“我不喜欢泡澡，你们去吧。慢慢吃，我饱了。”

看着彦时秋那碗还剩一半的饭，青鸢和含枝面面相觑，叹了口气，然后互相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随后两小只立马放下碗筷，一人一边抓住彦时秋的胳膊，直接把他按到凳子上。在彦时秋莫名其妙中，青鸢捧起彦时秋的饭碗和筷子，夹了一口菜便递向他，含枝用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劝道：“少爷请张嘴~~”

“嗨，没你们那么好气，啊……”

彦时秋哭笑不得，只得依两小只的好意，乖乖的把剩下的饭吃完……

晚饭后

“好舒服呀~”

浴间里，两小只在玩闹嬉戏，彦时秋在院子里又抽起了闷烟，正当走神之际，院门外传来店小二的询问声。

“客官在吗，有人找你！”

彦时秋捏掉烟蒂，起身去打开大门，只见店小二身旁跟着的正是白天碰到的丫鬟小菊。小菊一脸担忧和紧张，一见彦时秋便连忙跪下恳求道：“小菊恳求彦公子出手相救！”

“什么事？”彦时秋回想起，莫不是那国舅爷的妻子病情恶化了？还真是！经小菊三两句交代，国舅夫人已经出现抽搐，气短，只进不出的症状，听起来，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但是，救还是不救？

为什么要救她？她又不是我的谁！全天下几万万人，每天都有人在经历生离死别！又有几个能得到上天的格外开恩！彦时秋不是冷血之人，但此刻，他内心十分矛盾。救？我救了这一个，就有可能被千千万万个人所期待，所渴望！我不是什么圣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个人都总有一死！想当初，我妈尚且被命运抛弃，若我现在替这个人逆天改命，对别人公平吗？对天下人公平吗？对我妈公平吗？

“去吧……”

等等，这声音？莫非？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不会忍心见死不救的。”

那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一行泪从彦时秋眼角滑落，在月光下晶莹闪烁。

“就当是在拯救我，好吗？”

顷刻，彦时秋双眼爆发出无比坚定的光：“带路！”

出了汤池小院，门外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锦衣青壮年，看见彦时秋后，连忙询问小菊：“是他吗？”

“救人要紧！赶紧开车！”不等小菊回答，彦时秋便跳上了马车。

马车开得飞快，一路奔波，来到渡头换乘快船，船到码头，又转乘官府快马，紧赶慢赶到沐府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时间急不容缓，不等守门家丁询问，彦时秋速度飞快地钻了进去，留下小小菊跟家丁们解释。

此时，府中哭喊声不断，白天还是国舅爷老母亲八十岁大寿，没想到晚上竟是这般凄凉。越接近，哭喊声越清晰，彦时秋不知道方向，他只知道，有哭喊声的地方就一定是目的地。

此时房间内，床上躺着的妇人骨瘦如柴，脸无血色，全是暗斑，一对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嘴巴张开已经气若游丝，时不时艰难地抽一口气，仿佛已经用尽了全力。床边坐着白天风光无限的国舅爷，此时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转过脸去不忍直视，又怕下一刻是最后一面，又把脸转回来握住妇人那枯瘦的手，已经瘦得只有皮包骨头。国舅爷身边跪着白天那个会见彦时秋贵公子，此时他已经全无白天姿态，趴在床边哭成一个泪人。

“呯！”

门被踢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彦时秋气喘吁吁，在人群中扫视了一轮，见到素问也在其中，此时已经伤心欲绝，梨花带雨，再看众人中间的床上，待定睛看到那半张脸，他仿佛被点穴了一般，僵直的站在原地。

（是，是她吗？不可能！我妈早就死了！眼前这个不可能是她！但是她，为何长得跟我妈一模一样！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难道……难道是老天爷？是老天爷给我个机会，让我赎罪吗？）

小菊和青壮年随后出现，一旁下人见彦时秋陌生，便要上前驱逐，却是素问连忙劝止：“他是唯一有可能能救舅母的人！”

此时，贵公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挡在窗前，歇斯底里地指着彦时秋喊道：“滚！我娘已经够痛苦了！不需要你！”

彦时秋从震惊中被喝醒，他飞奔至贵公子面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啪！”声音清脆响亮，人群鸦雀无声！彦时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面对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她这么痛苦的活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放不下你这个没成家的不孝子！”说罢他把贵公子扔到一边，不顾国舅爷阻拦便扑到床边……

这两句话，看似对贵公子说，他何尝又不是对着曾经的自己说！因为太像了！当时他也曾认为母亲太辛苦太难熬了，在母亲被确诊病变，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他陷入了无尽的思想斗争。时间一分一秒的倒数，他的煎熬越来越深，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状况一天天变坏，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作为独生子，他没有依靠，除了偶尔忙里抽闲的表姐能来顶替照顾，大部分时间只有他自己陪伴在病床边，奔波在家与医院之间。替母亲把粥打成糊，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下，有时吐的比吃的多……

没有外人能体会到，在夜半三更时分被疼痛折磨得睡不着，苦苦呻吟的感受，更没人能体会到他担心得彻夜难眠，甚至白天换班的时候睡也睡不好的感受！手机不能调静音和震动，生怕下一秒便是生离死别！也没人能体会到，作为独生子的他，替母亲换卫生裤的时候，那种心酸和难熬！

一切，只有他自己清楚……

“你……真的能救我娘子？”国舅爷声音颤抖着。找遍无数大夫，也请了宫中御医最好的御医，全部对这个病情束手无措，已经被判药石罔医，眼前这小子又怎可能起死回生？但夫妻多年的恩情在生离死别这一刻爆发，哪怕是一丁点希望，对他来说都是恩赐！

“我尽力尝试！你……”彦时秋转过脸，才看清国舅爷的容貌，竟然和自己父亲有七八分相似，但想起自己那又爱又恨的父亲便心烦意乱，别过脸丢下一句，“想要救你夫人，带所有人出去！”

“啊？”

国舅爷一愣，素问连忙解释道：“高人独家医术不可外传，舅舅，表哥，我们还是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