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谈话（2 / 2）

“在动辄数百年的寿命中你将目送亲友离世，看着周遭身影慢慢减少，甚至亲手掩埋自己的挚爱，你会逐渐麻木，眼中唯有大道不见尽头，直到你倒在道途中。”

吴用目露追忆，缓缓叙述，又忽然目露精芒，掷地有声：“求道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长生久视谁不想？可一路上有多少孤坟野塚乱葬岗？想活就要争，身不由己！与天争与人争！”

“没有形神俱灭的决心，没有不顾一切的疯狂，不要踏上这条路，否则在道途之中悔恨、恐惧、良知……万般杂念将如跗骨之蛆，时时拷打着你！”

“如此诅咒，如此机缘，你敢接吗？若不敢便现在回头，为师保你一生富贵无忧。”

沈莫呆在原地，久久不语。

是啊，修仙、长生、无敌，多好的未来，谁不想要呢？

凭什么得到一切的会是你？其他人都是脑残吗？还是说长生也得排队叫号，大家都要守秩序？

无论正魔，所有功法典籍，满篇逍遥自在，字里行间却全是掠夺抢食，夺天地灵气造化，食他人……身家性命！

他内心习惯性地有了一丝退意。

要不……算了？诶你别说老头的条件有点东西啊！一生富贵无忧，娶个三妻四妾，上辈子的毕生追求直接一步到位，等幸幸福福的过了几十年，在子孙簇拥下安详离世。几十年也很长嘛，也可以尝到很多快活，见识很多景色。

沈莫遐想着，心情轻松了起来，可熟悉的厌恶感突然出现，他又回到了那个狭窄逼人的空间。

身下的底线依旧坚固，未曾挪动半分，头顶的上线虽说近在咫尺，可也不继续下压了。

它说：“我只到这就够了，不会越过。”

它讥讽：“反正你也不会乱动。”

沈莫看了看，是啊，他不会乱动，因为连蜷缩的空间都没留下，他现在是完全躺平的状态。

“我又要说算了，我太爱算了，我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是算了，我张嘴刚想说又觉得算了，只要想到能算了我安心的一批，你算了我算了，我的人生算了，算了算了都算了。”

“他妈的人怎么会这么懦弱啊？”

他抬起头近乎呐喊一般说道：“我就是要修行，什么都不为，就为争这口气！”

“我就要看看坚持下去到底会怎么样。”

吴用望着他，不太明白这小子在胡言乱语什么，但有一点能确定的事，此时此刻他很坚定。

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有灵光没入沈莫头顶。

“这是我修炼的感悟与记忆，便封于你脑海中，日后随着你踏入修行，自会解封。”

沈莫行礼拜谢，吴用亲手将他扶起。

“徐子霖听命！”

“弟子在！”

“吾，御临宗第二十一代道子，代掌教之名，将你，逐出宗门！”

“嗯？”沈莫歪头，前面还传法谈心呢，反手就要把我踢出群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哦你入门的时候没拜宗门祠堂，算不得我御临宗弟子。”吴用随口回答。

“那祠堂呢？我现在补上不就行了！”

“御临宗灭了上百年了，宗祠早没了。”

“额……”

能堵得沈莫哑口无言，吴用十分开心，配合着他那副怨气冲天的模样一起食用，更觉有趣，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好笑吗？我是笑不出来，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沈莫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他太严肃了，导致吴用有些尴尬，越笑越小声，最后只能咳嗽两声，正经的解释到：

“过去我元神破碎，陷于浑噩，心里边只有宗门传承这个执念，才收了你为徒。如今虽神志恢复，但却两袖清风，没有底蕴如何培养弟子？老道我离寿终不远咯，强留不过是在耽误你。”

“你去剑门吧，那里才能给你一个腾飞的舞台。”

“那宗门传承呢？这不是您的坚持吗？”沈莫追问。

“御临宗历代典籍我已送入道藏阁，自会有薪火相传。”

看沈莫还不死心，吴用抬手打断：“其中利害你心中有数，何必婆婆妈妈作小女儿姿态。”

“剑门有七大脉，选择时需要慎重些，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剑门传功堂长老孙正海曾许诺我一份人情，你见了他便出示此信物，他自然会兑现于你。”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枚玉佩递来。

“军营里的旧识替我谋了个职位，明日一早便要去赴任。相逢是缘，我陪你一程，却也只到这了。”

说完便自顾自地起身走到窗边站了一会。

“咱们喝一杯吧。”

看他不想再纠结此事，沈莫只得下楼要了酒菜，执壶与他共饮。

几杯下肚，心中也生了洒脱。

万般不舍是假话，先前的情绪更像是好友将别的惆怅伤感。

两人默契地不谈前尘后路，只说相遇的时光和一些趣事。时不时吴用也会以前辈的口吻告知沈莫修仙界的情况。

夜越来越深，他们好像都喝醉了，大着舌头，乱七八糟地聊着，眼眶泛红。

没人主动提出结束，就这么闹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