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吴道子（1 / 2）

入夜，沈莫被分入所在的部队。

这是一支上万人的队伍，隶属黄字营下，主要职责是陷阵冲锋，伺机反攻妖族的，天地玄黄四营皆如此。往日里是看不上沈莫这般没有作战经历的杂役混编，哪怕有也多半充入炮灰部队，全当饲料的使了。

凶兽智力低下，与妖族之间隐隐有些关系，故妖族征伐多御使凶兽。凶兽蠢笨且遵循天性，行为举止多为进食繁衍，所以吃饱了攻击性自然大幅下降。

这是看在沈莫身怀武艺外加有军官举荐提拔的份上才破格录取，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局势不妙，黄字营这般的精锐队伍都需要补充兵员去堵枪眼了。

沈莫在得知这些事情后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饲料这个字眼，让他忍不住捏紧拳头。

这种战争，如何能称得上护卫人族？或者说……到底护卫了哪些人族？

炼气士之力，他是见识过的，毫不夸张地说，十万凡人之力也比不上返虚强者一击，须知再多武道宗师也没法斩杀一位引气期炼气士，而化神……哪怕百位引气圆满来攻，也不过是插标卖首，双方与其说是境界不同，不如说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令人愤慨的不是死亡，而是死的没理由。

沈莫并不抗拒光荣的牺牲，相比之下他多半会是为信念而献身的第一批人。

这是前世教育塑造出的他。

但若是信念本身风雨飘摇呢？有了动摇就会怀疑，有了怀疑就不坚定。

沈莫很动摇，去跟妖族拼个你死我活又如何？谁会记得他？为了什么？大概只有夺舍不成的老头在弥留之际会不甘念叨吧。

乱七八糟的想着，夜就深了，这里没有稳定的灯光，只能看见火把摇曳。关于上辈子的事，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梦，很多人他模模糊糊想不起来，倒是老头的面目愈发清晰。

他笑眯眯地说：“小霖子。”

他喊他：“子霖？”

“子霖…徐子霖！你在哪？师父来了！子霖啊！”沈莫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真清晰啊，就跟这老东西在我耳朵边喊似的。

“徐子霖！md你倒是吱一声啊！”

沈莫一屁股坐起来：“不对啊，这尼玛也太真实了。”

脑子还在混沌，帐帘已经被掀开，来者扯着嗓子大喊：“敌袭！敌袭！”

沈莫裤子都没提好就跟着众人奔出，耳边清晰地传来老头那风箱漏气般的破锣嗓音：“子霖啊！！！！你在哪？！”一个糟糕的想法突入脑海

“沃日真的假的？！”

真的，因为一出帐沈莫就看见红光冲天，远处人群聚集处有个干瘦老头在横冲直撞。

呼吸法重在调养肉身，对人的提升是综合全面的，故此沈莫目力远超常人。

他能清晰看见，老头光着大脚丫子，疯疯癫癫地扑杀，满脸疯狂。

他亦能听见老头嘴里嚷嚷着：“我就这一个弟子，就这一个！我求求你们了，把他还给我！”

一群将士集结成阵，约是个千人大队，使军阵能御使煞气，只一击就把老头打飞百丈，坠入火光无法照耀到的黑暗中。

沈莫心头一坠，像是缺了什么般空落落的，也顾不上有什么阴谋诡计，满脑子都是老头的好，着急忙慌地直往那处奔去。

且说老头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干瘪的胸膛起起伏伏，在寒冷的夜里一阵一阵喷出热气。

他头顶发鬃歪散了，这说起来还是沈莫给他扎的，那小子念叨着什么“要讲卫生，要注意仪容仪表，一大把年纪了别淘气……”叽叽歪歪天天催他洗澡，给他买新衣服……

他想着这些，鼓动起干瘪的肌肉，让身躯每一个毛孔都向外汲取灵气。

引气者，炼天地灵气，化而为术。

老头嘶吼一声，状若疯魔般冲出，道术、秘技、身法……各种手段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宛若本能。

战阵威能颇大，可使凡人硬撼炼气士或以低位伐高阶，但缺点也明显，就是不够灵活。

老头显然知道这个事情，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战斗素养，触了霉头也不头铁。鬼魅般的身形不断游走。

要知道这个驻地可有上万人，夜间突袭下免不了慌乱，还有许多军士未能寻归建制呢！

老头抓住一处人群混乱处就是猛攻，一时间人群更加杂乱，几番冲撞下连千人战阵也被挤乱了阵脚。

老头且战且进，各类法术斗技信手拈来，一时间万余大军难阻其步。

这可不是一般的军队，伍长起码都是二流武学高手，自千夫长起，非引气之辈不可胜任。

他也有分寸，不使法宝，只凭浑厚的灵气横扫，伤而不杀。

有百夫长高呼：“贼子逞凶，当请各位大人前来镇压！”

人群中有声回应：“荀大人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一头戴乌纱帽的文官突入战场，与老头空中对击一掌，气浪翻滚、声音若撕帛裂简，两人各落一旁。

进势受挫，老头止住脚步，周围军士得了喘息迅速结阵，持械欲攻。

但那位荀大人却是满面狐疑，仔细端详一番，整衫而问：“前辈可是御临宗吴用，吴道子？”

道子，乃是一种身份，是各宗门掌门接班人的称呼，作为众弟子之首，是承接掌教的第一顺位。

其修为不定，也可能是天赋极佳者，但最起码得是化神，否则难以服众。

“都住手！”军士们瞬间收起长戈，肃立而待，警惕却是没卸下半分。

沈莫早到了，只是刚才战局焦灼喊杀声震天，插不上话，此时趁机挤身上前“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位是我师父，我参军匆忙没来得及知会他老人家，他肯定是急火攻心了才来此寻我，多有冲撞，海涵海涵！”甭管有用没用，先笑脸相迎，把姿态放低了。

又转向老头，低声责怪：“你不要命啦？这是军营，你找死啊！”

老头见了沈莫，刚刚那副不顾一切的表情也收了下去，先是咧个大嘴笑了起来，后又缩手缩脚地答：“你不见了……我找了好久，一路问，那老板说你给充军了，我从定军山一路追过来……”他左顾右盼，不敢正视，是怕弟子继续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