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乾风仙师(2 / 2)

“就是就是,这就叫天资,我看小仙师日后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

左一言、右一语,倒是把沈莫整懵了,想来与前世网上看见的“爱你的男孩子不需要骗他,他会自己骗自己”的言论,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喧嚣一会儿,此事揭过不谈。

又有年轻女子执壶倒酒,举杯相邀。

本就时常借酒消愁的沈莫架不住众人热情怂恿,起身回敬一圈后便仰头饮尽。

此酒入口绵绸,少有辛辣,粮食香气冲鼻而上,但度数不高略带回甜,应该是没有掌握蒸馏技术,无法提纯。多半是村中自酿的粮食酒,与前世早已工业化的量产白酒不可同日而语。

估摸着度数,沈莫心里有了个底,毕竟人生地不熟,可不能喝多了。

见他如此豪爽,同桌之人皆拍手叫好,复又为其斟满,氛围渐热,各自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虽已晚,但自有秉烛者前来上灯。

右旁的貌美村姑开口:“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年逢大旱,眼瞅着全村人口粮没了着落,是仙师脚踩虹光飞来,拂尘一挥就乌云汇聚,大雨下了整整一宿,第二天稻田里都是青苗呢。”

下座年轻人插话:“仙师能耐可大,我前两年做货郎四处奔走时就听说了,仙师庇护这周遭三十多处村落数百年了,都是有求必应,有灾必救,都说他老人家圣人转世咧!”

沈莫当下也对这乾风仙师心生佩服。

“伟力归于自身,又心念劳苦大众,要是真无欲无求的话这思想觉悟可太高了。”本着求真务实的想法,他向一秀才模样的青年问到:“可还有其他事迹,最好是当事人亲眼目睹的,好让我瞻仰长辈荣光。他老人家是清修性子,自不会多说,我亦不敢追问。”

那秀才闻言起身作揖,又退两步似是打算说给所有人听:“既然小仙师这么问了,我便来讲讲,具体的事情太多,便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我们就来论论心迹。”

他顿了顿,似是斟酌措辞:“仙家之事并非秘闻,诸位甚至不少都亲眼见过,他们高高在上,驾虹光飞驰而过。我等凡人生如草芥,寿元匆匆几十年,便是被天人斗法余波殃及而死,亦不能引其垂目。然乾风仙师念我等生存不易,又怜众生苦难,布云雨、挡妖兽、授德行、施教化,持续数百年,我毛氏才能延续至今。小仙师问其事迹我不知从何说起,我等乡野村夫,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回报仙师,周遭几十村落数万人族亦如是,只得世代为他铸金身、续香火、传事迹、颂美名,以图为报。道长恩惠,于我等便是天地父母。”言毕,那秀才红着眼睛举杯尽饮,众人皆起身复饮。有年少者更是握拳颤抖,哽咽赤目。

“卧槽!这么纯啊!”

沈莫震撼之余更多了自惭形秽:“呜呜呜我拿他的名头招摇撞骗,我真该死啊。”

一念生,更是如坐针毡,起身便想再去虔诚祭拜一番。

“那虚神假仙自己备考时拜了不少,眼前确有功绩能力都可考究的真神,上柱香也无妨。”

想罢起身上了庙台,那族老见此也跟了过来。

燃香时沈莫问老者:“为何家师样貌朦胧不显,此中可有什么忌讳?”

那族老答:“乾风仙师曾有告诫:众生莫记吾相貌姓名,将来若吾铸下大错,也不至于牵连尔等,引后辈拜失德之人。但我等多方打听还是得了仙师名讳,好歹留个牌位莫让后人忘了大恩。”

沈莫听了此言,心中敬意更甚。

晚风徐徐似是喃喃低语:“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心潮澎湃,纳头便拜,久久不能起。旁人望了也只当是师徒情深,山水难隔。

待起身望供奉桌上,红木金漆的大字:

“清风门乾风仙师余童生大仙毛氏供奉位”

沈莫见了一时如遭雷击。

木然起身,旁若无人般晃回席位,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乾风?余童生?怎么可能?”

直至左侧中年人望他静坐不语,凑上前来举杯问道:“仙师近来可好?”

沈莫几杯酒下肚有些恍惚,加之受方才信息冲击,哪顾得上思虑,讷讷开口便答:“他前几天死在洞府里了……”

此言刚出,刚刚还喧闹非凡的席间刹那同归寂静,信息由主桌向外传去,数百双眼睛或快或慢望向沈莫,目中满是不可思议,直至问话的中年人酒杯跌落摔碎,才听妇人哀嚎,其声高亢凄厉,更有一孤身老妪口中喃喃:‘仙长…仙长…’倒地便咽了气,周遭呼喊声、叹息声、痛哭声嘈嘈切切。

沈莫望着围在周围七嘴八舌询问的村民,一时慌了手脚,懊恼自己口不择言。

混乱中他俯身急走,夺门而逃,去老妪家取了行李,翻遍行李背囊才找到几块镇纸的玉石留下充当餐费,急急忙忙中一本手札掉在地上。

他捡起对着月光粗略翻看几眼。

“炼气士视凡灵为草芥……”

“有大能者于天际斗法,其真火散落,方圆数十里生灵俱灭,吾不能挡……”

“禽类渡海而来,肆虐横行,数万凡人命丧其口,与众道友共阻之,大败,重伤而回……”

“春去秋来已是两千有余,入门典礼仿佛尚在昨日,今时却已大限将至。”

“道基受损,前路已断。此次闭关,不知能否成功突破……”

接连的几十页空白,只在最后有潦草一言。

“陆衍!吾与你不死不休!!!”字里行间杀意迸现,若鸾鸟咳血,夜莺鸣泣。

扉页有名:余童生。

前后字迹笔锋一致,故事大概内容也拼凑齐全。

为何他要夺舍徐子霖,为何桌上有《清风剑典》和《污血延寿术》,为何一路走来不曾遇见妖兽猛禽,为何遗书中透着莫名其妙的坦荡,为何百姓为其歌功颂德却有几十年未曾再见过他。

“寿元啊,寿元把他逼疯了。”沈莫默然,却也理解,上千年苦修道行,自身行善积德,到头来壮志未酬,甚至舍身战异族却根基损毁再无前路。

待到了村中大道上,见庙堂方向仍是烛光冲天,哭喊悲痛之声不绝于耳。

想起庙堂上宝相庄严的乾风道人,夺舍时阴险狠辣的“魂殿护法”,遗书中逆天而为的余童生。

沈莫不知作何评价,只是叹息:

“修真修真,求真又悖本真;长生长生,为生而忘众生”

此时月上山头,光芒朦胧幽冷,许是饮了几杯,微风拂来才忽地惊醒,只觉汗流浃背,面庞涨红。伫立一阵,他紧了紧行囊埋头朝远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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