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猎人(2 / 2)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巴格拉基昂冷冰冰的说到。

而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他在心中默念。

“也别这么说嘛。”赫尔曼搭腔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每个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没能等到父亲,不是嘛?也许,这是主的惩罚,你们可以这样想。”说完有点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弄得气氛更加尴尬了。随后又问两个人什么身份,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很想盘问他俩,每次都是尼古拉抢着回答,他怕巴格拉基昂太楞胡说八道,不能随便说自己是逃兵。

虽然巴格拉基昂否认这样的说法,他认为自己虽然没能打胜仗立功,但是自己是拼尽全力了的,库列戈将军如果还活着,他会为我作证!尼古拉告诉他,没有用,如果遇到讲理的长官,可能念在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留我们两条狗命,遇到不讲理的,就地正法你又能奈何?问题在于,你知道你会遇到怎样的人吗?你知道谁会告密揭发谁不会吗?被带到长官面前凭你一张嘴说你不是逃兵,空口白牙信与不信都在人家,你愿意就这样把命交给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不懂啊。

于是,两个人成了逃难的表兄弟,家里人都被留里克军队杀害了,他们准备去奥利奥尔省投奔亲戚。然后赫尔曼就傻了,他直勾勾的瞪着一脸不屑的尼古拉和眼神闪烁的巴格拉基昂:“你们俩拿我当傻子是吗?谁平民老百姓能有这身手?还带着马刀?”

尼古拉被这么一反问也愣了,我草,糊涂了,刚干了这么一件事,光想着之前编的那套瞎话了。这怎么办?现在再说什么都会引起怀疑的,这家伙还有特异功能,一个人打死这么多怪物,这人能是个好人吧?完蛋了,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这下完蛋了,笨死算了,瓦洛佳也受连累了。

赫尔曼当然是听不到尼古拉心里这么多戏了,他沉沉的说了一句话:本来,应该杀了你们的。

巴格拉基昂听了心里一紧,他想的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尼古拉反倒一喜,本来?那意思就是不动手咯?

赫尔曼打量着这两个年轻人昏暗中的狼狈面孔,猜想着他们或狐疑,或惊恐的表情,缓缓地解释道:“这种怪事,你们见过吗?没见过吧。可是这些年这种事不但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眼前这几只,我打听了两个多月了,终于在三天前,在索昌卡镇上打听到了传闻的具体地址,半年了,这里发生怪兽吃人事件消息都传到省城了。一般人就当听个传说故事,茶余饭后的谈资,喝两大杯黑麦酒也就忘了,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对这种消息特别敏感,因为我们知道,这是真的。”

他拖来一只椅子,面向着尼古拉二人,继续着他讲的来龙去脉:“我们管这种事,叫做“血灾”。她不是你们小时候外婆给你讲的灵异故事,更不是你们以为的妖魔鬼怪,他们是人,是被血灾感染了的人。”

血灾?感染?

巴格拉基昂听到这两个词后忽然觉得心跳加速,热血上涌,瞳孔颤动,目光直直的盯着赫尔曼,而赫尔曼的目光也死死的盯着他。

“没错,小朋友,你很有可能,或者说,肯定。肯定已经被感染了。你吸了那东西的血是吧?正常来说,血灾的发生是因为一群妄图获得神力的疯子非法注射神血导致的失控,也就是说,几乎所有这种怪物的产生都是他们主动的,如果你真的——当然,在我看来可以说是百分之百——感染了血灾的话,你恐怕是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字面意义上被感染的,血魔。教会取的名字,怎么样?还算贴切吧?这种完全异变的人会退化成除了血和脑之外一无所求的怪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掏胸口吃脑子,胸口是心脏的位置啊。”

巴格拉基昂此刻很恐惧,同时头脑也很乱,这些话对他而言既惊悚,又庞杂。自己会变异成为这叫做血魔的怪物?没有理智,甚至没有五官,生命只剩下对鲜血的渴望。注射神血?神力?是《拉耶》之中记载的那些先知和使徒的神迹之力吗?还是传说中众神的权柄呢?神血,是从神那里取得的吗?太乱了。

“我,我,,,”

“我算是完成任务了,现在还算有时间,你想好了再问。不许问神血的来源,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不算秘密,但是这不是我一个教士该说的,除此之外,知无不言。”看得出巴格拉基昂一时间有些混乱,赫尔曼翘起二郎腿抱起肩膀优雅的允许他好好想想怎么问,问什么。

“你能操纵那几根钢钎,是怎么回事?”尼古拉先开口了,他对这种凭空操作事物的能力非常好奇,“还有就是,你为什么会想杀了我们?是因为巴格拉基昂可能感染了吗?”

“第一个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血魔。只是我有理智,我还是人,我能控制自己不危害社会。而一个接触了神血的人可能会和神产生联系,获得神赐的一些力量,我们称之为神觉者。比如我对我的信仰很坚定,精神力就比较强大,这几根钢钎是用我自己的血淬炼过的,我能通过这种力量操控它们。第二个问题,感染确实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灭口。这种事一般很少有幸存者,这东西你也看到了,匍匐于黑夜之中,偷袭人类,喝血吃肉,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东西在没防备的情况下活下来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别看它枯瘦猥琐,可确实灵活而有力不是么?如果真的有太多的目击者证明了这种东西的存在,有些事可能会说不清楚,会出大乱子。所以这些事一般亲历者都死了,警察通常会以毫无说服力的野兽袭击结案,于是就会流传许多灵异传说。这样结果就不算差,鬼怪传说,神仙轶事,从古至今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如果很多人互相证明他们经历了什么,上面压力会很大。所以即便是有个别幸存者,也会灭口,这是规矩。但是,你们是我遇到的第一次的幸存者。而且,你们真的很强,这么年轻,就这么强,这种身手,对付普通人的话,别说十个八个,百八十个都可能难以近身,就连得到神力的神觉者,如果力量弱小一些可能也不是你的对手。这么年轻这么强大的生命,好不容易脱离龙潭虎穴,如果死在我手上,上帝恐怕不会原谅我的。”

尼古拉和巴格拉基昂听完,总结了一下信息:第一,这种神血会使普通人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也会使人堕落为没有理智的野兽一样的血魔。原理不清楚,成神与成魔的区别不清楚,第二,如果眼前的这名猎人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幸存者的话,那么证明其实这种袭击事件发生的概率并没有那么大,如果人口基数很大的话,幸存概率再小也不会没有。第三,所谓的上面,也就是当权者,不希望这种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当权者是指阿斯兰王室还是他的教会。

巴格拉基昂继续问了一个对他来说性命攸关的事情:“那么,赫尔曼先生,我想请问,同样是接触神血,为什么既有获得神力的可能,也有堕落的可能呢?”赫尔曼明白他担心自己也会堕落,回答道:“我之前说了,血魔会盯上活人的鲜血和脑子,这是因为,每一个通过神血获得神力的人,必须依靠神血维持生命。神血会像毒品一样,如果一段时间里没有神血补充,就会侵蚀人的身体发生异变,我们称之为血疫。活人的鲜血不可能赐予我们任何力量,但是有趣的是,它可以延缓这种血疫的发作,越新鲜效果越好,如果吸食鲜血的频率够高,吸食的鲜血也够新鲜,维持下去,可能十年八年才开始堕落,而堕落的过程中如果继续保持这种鲜血供应的话,堕落的速度和烈度也会放缓。换句话说,如果你不停的袭击活人吸血吸脑,三十年左右的寿命是可能维持的,只是最后还是会堕落为血魔,这种堕落是不可逆的。”

这对于巴格拉基昂来说是一个十分压抑的信息。虽然在家破人亡的悲剧面前,自己的生死好像并不那么能够激起一些伤感,但是如果自己活不长了,这仇还怎么报?自己堕落成为野兽,害死了无辜的人,不也一样罪孽深重?

“但是。”赫尔曼又开口了。“袭击人的,不一定都是为了维持生命的堕落者,如果你觉醒了某种神力,很有可能被其他神觉者袭击,因为吞噬其他神觉者会增强力量。我说的吞噬,是物理意义上的吞噬,生吃。”

“这么残忍吗?”尼古拉不禁惊叹。随即又疑惑而惊惧的打量着赫尔曼:“那,你是不是也?”

赫尔曼不屑道:“这种事都是那些下三滥干的,他们得不到新的神血,就吞噬同类来对抗堕落提升实力。我不一样,教会是有神血的供应的。如果你要反过来问,有没有人袭击过我,我只能说,敢对着圣剑十字撒泼的疯子,他也是不想活了。”

巴格拉基昂有点灰心的说:“我丝毫没感觉有什么神灵的启示,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看来,我是要走向堕落了。”说着,他拿起落在旁边的马刀,手腕一翻,把刀刃对着自己的脸,反复打量,这一刻,他有自杀的冲动。如果堕落为魔是一种必然,那又何必苟延残喘?倒不如现在就自己结果了自己,倒象一条汉子,像一名真正的骑士。至于他心里寻仇的打算,他恐怕只能交给上帝来审判那些罪人了。

尼古拉看着他,急忙攥住他的手:“瓦洛佳,你干嘛?”

赫尔曼一看这小子的反应,除了对他俩的战斗力感到惊人之外,此刻又多了一分钦佩,年纪轻轻的,骨头倒是硬得很:“小伙子,把刀放下,急什么?会不会获得神力,不可能这么快就显现出来。堕落也不会马上开始。血疫第一次发作可能会在接触神血的一个月到三个月左右,我知道的目前最快的纪录是十二天,最晚的记录是五个月零十七天,差不多半年。”随后他从那个小包里拿出来三个小玻璃管,里面晃荡着深红色液体,又拿出来一支细小的注射器,递给巴格拉基昂:“拿着吧,这是教会猎人使用的纯正的神血,精度最高的真正的神血,要发作之前会有先兆,及时注射,三支保你一年左右应该问题不大,如果你获得了神力成为了神觉者,神血会提高你的能力,那时候你要注意控制自己,别再提升过程中失控,那一样会导致迅速崩溃堕落,方法我没法教你,每个人都会有不同,我只能说保持精神定力和身体健康。小伙子,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我很欣赏你,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路,成长为一个有用的人。现在的世界,又乱,又黑暗,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多了。”

巴格拉基昂接过这些馈赠,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刚刚还有杀心的中年男人在此刻竟然慈祥和蔼如同一个父亲一样。他有些语无伦次,眼里噙着泪水,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先生,谢谢您先生,这两天我经历了很多,我觉得世界都坍塌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尼古拉抱着一丝怀疑的目光:“先生,您如此之慷慨,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啊。我跟您明说了,目前,我都不完全相信你说的这些。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今天我们遇到了这邪事儿,我们不得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一种怪物,但是这是不是如您所说,我们可没法确定啊,这万一您是借着这个由头,给我们编故事,给我兄弟下药,骗他上你的套,我们也没处说理啊。”

赫尔曼没理他,反而笑着对巴格拉基昂说:“你交了一个好朋友,以后出门在外,多听听他的建议,对你有好处。”然后起身道:“时间可以证明我的话,等到血疫发作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是不会干袭击活人的事情的,那就只剩下注射神血这一条活路了。”说罢两手一摊:“保持机警是好事。”

“年轻人。”赫尔曼回头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最终堕落了,我会亲自来取你性命。再见,祝你们好运。”说罢,赫尔曼隐约感到一种诡异可怖的气场波动,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他礼帽之下的暗红色瞳孔不由得聚焦到远处那个破败的小教堂,但他定下心来,细细捕捉空气中一丝一毫的变化时,那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觉又消失了,无论他怎么调动自己敏锐犀利的感官,催动浑身上下的神力爆发出怎样的强大气场,都感知不到那如梦似幻的一点波动了。嘴角抽动,他怀疑自己可能出了些问题,产生了幻觉。于是他放下心中的些微困惑,头也不回的离开,腾的一下拔地而起跃向远方,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而那小教堂里,空旷无人的寂静中,一束束晦涩的灯光从地板的空隙中向外跳动,地板背面,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穿着破烂宽松的麻布衣服提着油灯在狭窄的地下通道里游荡,那地道不知通向怎样的深渊,无尽的绝对黑暗仿若通向地狱的入口。那男人缓缓扭过头来,原来他就是那女店主的父亲,此刻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而虚伪的喜悦笑容,嘴角咧到两腮之后,一排污黄的牙齿透着瘆人的诡异,而躲在灰白色蓬乱头发后面的,是一双闪烁着猩红目光的骇人瞳孔,他轻轻的把脸靠过来,用一种令人毛孔倒立的沙哑嗓音忽然开口道:

哈,我找到了!嘻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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