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仲(1 / 2)

雪星星点点的飘零在一块巨石卧立的春湾山里。山林夹缝地带中的青松镇落下了48年的第一场雪,让这座落在终年四季如夏的乾云国边陲的小镇,在人们的啧啧称奇中铺上一层神秘的银白。也因这突然奔袭而来的寒潮,青松镇的街道多多少少失去了些市井烟火气。

倒是这家名为“万里香”的客栈老板夫妇,算是这冷天里值得开颜欢笑的人。由于是镇子为数不多的客栈之一和是能提供烤制热食的饭馆,途径青松镇要回乡探亲的人,亦或是要出国贸易的商队几乎选择在“万里香”歇息过夜,以往没几个人住的客房更是一度爆满。看着自己本冷清至极的店座无虚席,到手的银币一把又一把,店老板夫妇俩不由自主兴奋的揉搓了下,衷心的感谢这场雪天和制造这场雪的人。

“老板娘,再来一份泥焗鸡。”

“这里也再来一份。”只见老板娘双掌挨近在烤的炙热的泥块上,那泥土宛若有了生命一样,淌动若液,托举着用荷叶抱着的熟鸡挪动而出。

而老板更加夸张,似乎怕老板娘会被烫伤,右手五根手指完全不怕热的直接插进去,泥土上蒸腾的热气肉眼可见的消散了许多。待泥焗鸡完全拿出来后,他的指尖奇迹般的绽放出一朵火苗,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苗窜出,跳跃到挖好的窑洞里面。

“客官稍等,来了来了。”

店夫妇二人忙前忙后的,全然不嫌身上挂的、灶台放的衣裙毛巾会多脏,拿起来就摸掉热汗。

“水缘明天就到千宋城报考了,上京赶考的盘缠有望了。再找了两个伴读书童,以咱家水缘的刻苦,定能金榜题名。”这妇人脸上已然刻上许多岁月的痕迹,甚至比同年龄的中年人更凸显些老态,看起来这些年没少费神操劳。不过眼下店里生意兴隆,喜悦早已是满溢,脸上的皱纹仿佛没了般。

“是啊!要是水缘能中举进京当个文官,我也无愧于老秦家的列祖列宗了。我老秦,终于也能在那天天在这吹嘘自己远侄在镇府当镇长师爷的张老汉面前,威风一把。”妇人一旁的中年汉子黝黑的糙脸露出憨厚的笑容,似乎他已经看到了张老汉在他面前诺诺连声称赞的模样。

“可不是嘛,到时候要是搬进去千宋城,娶个媳妇就更圆满了。噢!对了,当家的,叫人赶紧准备晚膳了,水缘就要下堂了。”妇人梦想成真般喜上眉梢,转念想到了什么,一拍汉子的壮实的胸膛,系好围裙提起小刀就往后院菜地小跑走去了。

“哦哦,你看我这记性。小伍、大年,各留一份大份的炖猪肘、烤羊串,哦不不不!各留两份。”汉子粗糙的手匆匆盖上柜台上的账本。进入后厨时嘴里还喃喃了句:“水缘最爱吃炖猪肘了。多留点吧,估计黄家那小子又会来,诶!罢了。”

不同于闭塞落后的山野,也不同于红灯绿酒繁华的都城,青松镇既可观得那袅袅炊烟宁静的景象,享受着悠然自在的生活;同时作为邻国的红衫国和乾云国贸易往来唯一的官道,交通带来外界的信息又无时无刻的给镇子土生土长的人带来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和幻想。自然,走出去就是这里的大多数普通年轻人的追求,而进京赶考便是最理想充实的选择。

“有人言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其蕴含的道理,并不只流于言表。”与此同时,距离“万里香”不远处建在山脚下的学堂,讲学授课的白髯夫子扬起他那浩然洪厚的嗓音徐徐道来,令得堂下正座的学子几乎无不正襟危坐的聆听着。

“哇!好香啊!”纸窗边,一个止不住困意打盹的清瘦青年,在其鼻子抽搐缩扩了两下后,立马精神振奋起来。

舔了舔嘴角的口水,他带着期盼的眼神转头向他的同桌望去:“水缘,你家的客栈里的饭菜可香了,你看今晚能不能.......”说到这里瘦青年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与清瘦青年同桌且正在安静思索的青年,名为秦仲。虽说谈不上英俊,但颇为秀气的脸加上那双清澈淡郁的眼睛,给人别样舒和的感觉。

“真拿你没办法,下堂后跟我回家吧。”青年双目不离讲台的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每次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想去他家蹭饭的伙伴,他始终都显得淡然和慷慨。即便家中父母对于别家孩子多次来蹭饭的行为颇有不满,但考虑到黄家那“寡佬带儿”的情况,以及那老黄会时常无偿的帮自家客栈修缮一下,街坊邻里的,一切事情都变成了小事。久而久之秦家也习惯了多一双筷子的生活。

“阿仲,冬至还是打火锅有意思,我买了食材,今晚叫雅茹一起来吃吧,还有阿政那孩子,别忘了。”

“我,周雅茹,非秦仲不嫁。笨蛋,赶紧许愿,流星都跑掉了。”

“大姨对不起你,没能把你照顾好。”

“不!雅茹!”

“嗯?我怎么脑海里又闪过了那些怪梦。”秦仲突然有些恍惚,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白天正常的读书与生活会时常突闪那些有时令他甚至会心痛的画面。

“耶!水缘万岁!”清瘦青年振臂高呼,如果不过盘坐着,桌子限制了他的双腿,不然他能跳起来。

然而他那与学堂氛围格格不入的叫喊和动作,不仅打断了秦仲的回想,让其哭笑不得。还引来得大多数学子不满得的同时,更引来气得胡子直飘的夫子斥道:“黄子行,举那么高手,还在堂上大声喧哗作甚?看来你对老夫要讲授的课题很有见解,站起来作答。”

“我我我......”方才还一脸兴奋的人转眼间满是惶恐,一边双手不自觉的捂着嘴,一边慌慌张张的从坐垫上爬起来。

“站直了。读书之人,连个站姿都歪歪斜斜,成何体统?”夫子背着手缓缓的从讲座上走下来。佝偻苍老的身子丝毫不影响步伐的稳健,且其体表有一股青灰色的环绕在身体上的流动能量体,十分有压迫感的往黄子行面前压过来。

“夫子,学生错了。”黄子行也是滑头之人,紧张的作辑后连忙道歉,也不敢抬头望那老夫子。作为方圆百里有威望的大儒,也因为其是青松少有的三阶源兵,黄子行自然知道这夫子的脾气和能量,那是出了名的严厉恐怖的。

况且当初夫子对于他的入学之事颇有意见,如果不是自己老爹当初堂前院后低声下气、又送了一张漂亮稳实的梨花木太师椅求这夫子让他入学,恐怕现在他还在院里给他爹干那无聊至极的劈柴活儿呢。

“错在哪了?”老夫子用戒尺敲了敲课桌。

“错在扰乱学堂纪律,学生知错。”黄子行的头更低了。

“好,把头抬起来,气宇轩昂的,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老夫子灼灼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失望。在这小国的小地方,源修本来就少,强大的源修更是凤毛麟角。

见黄子行吞吞吐吐,眼下看自己并不指望他能讲出什么,那夫子也只是能暗叹一声,眼前这学生天赋不行还如此懒散无志,自责没能把人教好,也辜负那位当初在他面前苦苦相求的父亲。

“夫子,让学生代子行回答吧!”原本纠结如何编个答案糊弄过去的黄子行,望向隔壁发出声音的人,此刻要多欣喜有多欣喜。那不是一根救命稻草,而是一条谁抱谁得道的大腿。

“噢!好,秦仲,你的见解是何?”老夫子也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秦仲身上,缓缓的收起自己身上的青灰色能量。只不过看着黄子行,他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浓了,便挥袍让其坐下,顺便使了个“下不为例”的眼色警告。

秦仲微微作辑后道:“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如同此句直白的表意一样,我等所观之物,第一所识都流于表面的认知。”

“就像这雪。”青年笔直的身躯一转,遥指门外的那满天飞舞的细雪,学堂内的众人也跟着往外观去。

“我们所知道的雪,是白色的,会融化,使人感到寒冷。然而它从何而来,又是怎样生形,之后又在这天地间以哪种方式往何去。我等对雪的认知,不再只知其白其融其寒,而是对它的产生和本质有了更加清晰感悟。这,便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好!”老夫子由衷的表达出自己的赞赏,他自认为他自己在这个年纪肯定答不出来。尽管在用词方面并不那么华丽惊艳,用雪作引道对象也很普通,但道理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里,老夫子抚着长须愈发满意的看着这个平常话不多的学生。

在夫子暗暗在内心称赞之时,秦仲继续讲着下去:“至于那‘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学生仍旧用那雪比喻,我听闻,这窗外的雪是因那秦帝国和堡伊寇帝国强大的源战士斗争所生。而那强大的近乎神明一样的源修,也是寻常人一步步修成的,既然人可以令这世间自然循规以其念而变,那么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是真是假,是简是杂还重要吗?究其根本,究其源始,观天地,观万物,由心生足矣!”

“这,便是‘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好好好!”字落,那老夫子心头一震,一切褒贬批赞的意识在他的头脑消失殆尽般化作三个“好”字。

“秦仲,讲得好!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若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绝对讲不出这番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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