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柳絮纷纷惊微雨(2 / 2)

黄芋老人轻晃了一下脑袋,答得相当随意。他半侧着身子在人群中穿行,有些佝偻,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与这些衣冠整洁的游人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锞儿一愣,伞柄在手中一滑,险些跌落在地,幸亏反应及时,又牢牢握住了。不过与此同时,她已变了脸色,气急道:“放肆!嘴巴放干净些!竟敢当众侮辱我家少主!况且,当朝大皇子,岂是你能辱没的?别忘了,这可是在君都。”

听到黄芋老人的言语,即使钟离湲再淡定,也不禁轻轻侧了一下头,将黄芋老人挑了半眼。

不曾想,一大把年纪,竟能说出这种话来,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两个月以来,见到的最无耻之人。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在这君都中,这些言语已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这倒也勾起了钟离湲的一丝兴趣,不过她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平淡地目视着雨雾迷离的前方,步伐从容自若。

费了这么多口舌,此刻见这个徒弟终于给出了些反应,黄芋老人抿了抿嘴,笑得奸滑,继续恬不知耻地补充道:“不是通房丫头又是什么?否则,以那臭道士的性情,那日在凌居观又怎会出手,从为师这里夺你?坏了为师收徒的大事,被他隔空一掌击中,为师这一把老骨头到如今还疼呢。”

敢对皇子不敬,甚至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的人,在这封建王朝中怕是也找不出几个,如若不是真有所倚仗,量他也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这样想着,钟离湲微微提了一下唇角,面色又随即恢复如常,半抹讽意也随之一闪而逝。

天下皆知,中原国大皇子延陵楚痴迷于修道,从十四岁起便循入了道家,身处凌居观,专心悟道。如今已过去十六载,从未过问过朝政,乃是一个真正清静无为之人。

凌居观乃是中原国的一所皇家道观,位于君都城外的一座高峰之上。那日,钟离湲随六皇子前去凌居观做法事。

当法事做至一半,在钟离湲叩完头,上前敬香时,躲在雕像背后的老怪物便跃了出来,出其不意地控制了钟离湲。只不过算是间接受了钟离湲的三个叩首礼,他便恬不知耻地扬言钟离湲已向他行了拜师礼。

谁都未曾想到,在守卫如此森严的情形下,还让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观中几日前就已不再接待香客,并且加派了重兵看守,全面排查,然而到头来却漏掉了这无耻的贼子。

出了这样大的岔子,侍卫们一时束手无策。他们人马虽多,但是却投鼠忌器。

如若钟离湲出了意外,别说是六皇子要拿这些侍卫是问,就是当今圣上也非得治他们的罪不可。况且,那怪物善毒,他们的内力不济,根本不是对手。

好在那场法事需要延陵楚观礼,出现意外后便出手救下了钟离湲,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也算是一家人,他就更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延陵楚,钟离湲倒是觉得此人与她认知当中的道士形象完全不同。

那日她见到他时,正是在大堂内。他站于祭坛下侧,着一袭白色底衬深衣,底衬外披着淡蓝薄纱衫,一袭飘逸露额发撒落肩后,眉锋鼻挺,飘逸而俊美。淡然中带着坦荡,给人一种温和俊逸、不沾染世俗之感,整个人透着几分仙风道骨。

在法事结束之后的小聚中,透过延陵楚的言谈举止,钟离湲便更加觉得这人不同于一般人。最起码,她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心境能与延陵楚相比的人。

不慕权利,只为悟道。

“你这毒物,坏得很,完全是自作自受。如若不是大皇子心性宽厚仁善,你认为你那日还能保住性命?说到底,你也没多少本事,那日少主所中之毒,不也被大皇子轻轻松松给解了?休要再纠缠,小心待会有你的苦头吃!”

锞儿轻嗤一声,不忘将黄芋老人剜一眼。得赶紧将这毒物赶走,她可不想让他跟她们到家门口,如果让他知道了她们的住处,那么以后还得了,没有绝顶高手坐镇,府里的守卫就算再多,防范再严密,怕是也挡不住他吧。

“那日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徒儿所沾染的就是一种寻常之毒,只要是略懂医术之人都能解,这有何稀奇的?这拜师礼都行了,我又怎会去害自己的徒儿呢?”

黄芋老人捋了一把没剩几根的山羊须,正要再次开口,却遭到了锞儿的一记白眼:“借口。”

话都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这“借口”二字给憋了回去,黄芋老人只好讪讪地闭上了那已经张开的嘴。

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轻视了,他心中甚是窝火,想他在江湖上好歹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鲜有对手。只不过是那日一时大意才着了那臭道士的道,却不曾想竟被这丫头记住了,还敢拿此事来埋汰他。

心下短暂的犹豫,黄芋老人轻嗯一声,似是做下了一个决定般,点头道:“那好,那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为师的厉害。”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