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斗三秋(中)(2 / 2)

李伍的心此时凉了半截,500两银子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金翅王!蟹壳青!起闸碰头,买定离手!”

大黄牙又最后强调了一次,表明停止下注,比赛正式开始。

所谓起闸碰头,是指斗蛐蛐只有一方有牙有叫儿,在这种情况下,有牙有叫的一方一旦起闸逃跑,则直接判负。

但金翅王跟蟹壳青没有让人失望,在开闸的一瞬间,蟹壳青便生猛地扑向金翅王,双方很快扭打在一起。

而此时墨蓝蝶和乌牙白正在干什么呢?它们二虫儿就跟没事人一样,在旁观望。

“老四,我还真滴是有些迷咧,两只厉害滴虫子都打到一块儿咧,另外两只怎么不帮忙呢?”

“大哥,吭,这你就不知道了,吭,这叫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二哥,要俺说跟蟹壳青一伙的真是个废物,就爬那嘎达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打都没打就被吓死了吧?”

“几位哥哥不用着急,咱们也静观其变。”

蟹壳青一上来就一通猛咬,逼的金翅王连连后退,但身形上金翅王几乎是蟹壳青的两倍,腿也粗壮,受到了如此猛烈的连番攻击仍有招架之力。

两只虫子就这样打了一会儿,蟹壳青明显体力下降,但仍然一刻不停的用牙咬、用头撞、用身子压,还真跟名字一样是个愣头青。

“蟹壳青已经没劲儿了,金翅王这会儿只要反咬一口就能给它造成海量的伤害,甚至可能一波带走。”

斗蛐蛐儿解说,毒奶朱由检忍不住说话了,不得不说,他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怕再多一会儿都能把他给憋死。

皇太极瞪了朱由检一眼,但又不舍得将视线移开战局太久,结果就在他这一转头的功夫,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哄闹声,金翅王一个翻身将蟹壳青压在身下,巨大的牙齿在蟹壳青身上用力的啃噬着。

皇太极再也忍不住了,嘴里骂骂咧咧道:“就是你这个乌鸦嘴,俺的虫子输了你又有啥好处,还不快把嘴闭了!”

朱由检没有下注,战局发展关系着桌上赌徒的身家性命,于他朱由检而言却只是一场游戏,听到皇太极的咒骂,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朱由检这才发现已经有好几双眼睛正在用杀人的眼神儿看自己了。

想来这些人肯定都是压了大钱在蟹壳青身上,指望单车变摩托发笔横财的,于是朱由检也就立刻乖巧地闭上了嘴。

眼看蟹壳青要输,已经有人将视线转移到另外两只虫子身上,此时只有它们的参与才能改变战局。

其实,在金翅王和蟹壳青打斗的时候,伙计们一直没闲着。

墨蓝蝶这会儿已经被负责他的伙计逗弄的有牙有叫,只是它看着己方队友金翅王占据上风,并不敢上去捣乱。

而乌牙白则是任由伙计怎么撩拨,仍旧趴在那里不动也不叫,真是让李伍着急。蟹壳青是输是赢他不管,如果能跟金翅王多打一会儿,消耗点体力反而更好,但要是到最后乌牙白都没有被激发起斗性,那可就输定了。

此时,已有耐不住性子,压了乌牙白的观众嚷嚷着退钱悻悻的离开了。

罗肆就是其中一个,他为自己错误的选择后悔不已,并且对自己愚蠢的判断羞愧万分。

罗肆也是从倭国银山回到大明朝众人中的一员,只是他去银山时李伍早已返程,二人的旅程没有交集,所以也并不认识。

再说了,赌到兴头上,就算是老子爹来了,他怕是也认不得了。

罗肆,顾名思义,他的胸牌是四号,为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在银山颇有些名气。

他虽然长得斯斯文文的,但行事狠辣,而且身边从不缺女人,尤其是之前跟过别的矿工,但又颇有些姿色的倭国女人,更是罗肆的最爱。

因此矿上也有人尊称他一句曹操。

银山十年,得银50两。

如果想要回剩下的200两,则得跟着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王爷,去那比漠北蒙古还北,毛都长不出一根的失必儿开荒。

就算是皇帝老狗有言在先,开垦出的荒地会优先分给第一批去的这一万人,但皇帝的话也能信?

反正他罗肆是不信。

今天的赌局,罗肆一方面抱着支持他的同乡,陕西伏地儿本土选手的想法。

另一方面,也是秉持着富贵险中求的原则,坚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真理,博他一把。

结果输了。

罗肆决定从此再也不看陕西队的比赛,躲在人群中发起了“退钱”的起哄后,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同样是面对输钱,而且是身上全部的卖命钱,罗肆的反应跟李伍截然不同,似乎对输钱这事满不在乎。

要是有钱人也就罢了,他罗肆也是正宗的穷汉一枚,光棍儿一个,但是与李伍不一样,罗肆是有脑子的。

他在拔步床里入睡之前,仔细观察了床的样子,魏公公收藏的拔步床虽然多,但并不是批量生产出来的,因此样式多少都有区别。

罗肆记得他睡的那张床的特征。

从倭国回京后,魏公公又是好酒好菜招待,还一定要众人再在魏府住一晚才放众人离去。

相同的路线,相同的下人,相同的床。

就像是视频被反着又放了一遍。

所有有脑子的人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这些穷汉里有脑子的不多。

而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糊涂的活,糊涂的死。

不幸的是,罗肆有脑子。

他怀疑自己在倭国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是与平常的梦不同,跟他一船同行的人都做了相同的梦,因为跟他一船回来的人,都记得相同的事情。

而且从床上再次醒来后,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罗肆仔细的检查过自己的身体。

手掌不见挖矿十年摸出的茧子,两鬓难寻十年劳作染霜的白发。

只是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皇帝老儿找一帮人睡觉做梦,为什么要给这么多银子?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输了,没能得到他已视为囊中之物的500两。

那就换个名字,再去那梦中的银山走一遭。

心下拿定主意,罗肆动身往外东厂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群又传来了一阵喧闹。

乌牙白,要张嘴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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