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林贵恍惚地晃了晃身子,他的信念与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这一切令林贵的大脑与心脏变得空洞,而饥饿惊醒了林贵,让林贵认识到,自己终于来到了城里,自已终于获得了生的希望。饥饿迫使林贵去乞讨些食物,而刚走在街上,林贵感到自己的外衣被拉住,猛地回头,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一框厚重的眼镜,林贵的心被回忆狠狠地纠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脱,而力气供不上挣扎的所需。

“孩子你别怕,我是想问你些事情......”

“你是兵吗?”

“不是。”

“你是巡警吗?”

“不是。”

“你是人贩子吗?”

“不是。”

“那你是谁?”

“我姓周,是个教员。”

教员,林贵听小少爷讲过,就是教学生的人,以林贵转化为可以理解的观点,就是师傅。

“你想问什么?”林贵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衣着普通却很是洁净,儒雅的气质确实切合教员的风范。

“先来我的住处吧,你穿着军服,这里可是英租界,若是被巡警遇见.....”

周教员的话击重了林贵完全遗忘的记忆,自己的身上披着大兵的棉服呢!若是被巡警见到了,恐怕......林贵马上从棉服中抽身出来,将宽大厚重的衣物毫无章法地团成混乱的球,放在手中捧着,好似在力掩饰其原本的状态。跟随在周教员的身后,一同来到一处楼房,外表是较其它低矮的建筑更为先进的红砖叠起的,数层楼体生着许多整齐而不大的窗子。进入楼中,却是不似外表般新颖,狭窄的楼道没有丝毫的光亮,楼梯又短又陡,若不扶住墙壁定会坠下去的,而墙壁好似被风雪同化,是过分的冷硬。

“拉住我,这楼梯太陡了。”

周教员牵着林贵,林贵用另一只手紧紧地环住棉服,困住这不可遗留的祸患,漆黑未缚住林贵的双眼,悉碎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唱起,那是老鼠的荣光。

好在周教员的住处并未多高,打开门后,家,总是一片光明,阳光透过囚笼的窗子照进屋中,阖上门后,阻隔了外界的黑暗,形成绝望下最后的庇护。

林贵被安置在椅子上,屋中不算暖和,却不冷淡,是久违的人气,周教员取来一只面饼,一碗温水,给予林贵。粮食,是神圣的粮食,林贵接过后狼吞虎咽地塞在嘴里,泪水却禁不住地流下,但凡,但凡老农民再挺过一天,他也可以继续存在。

周教员没有询问林贵的哭泣,只是,坐在对面,默默地注视着林贵,他知道如此孱弱的孩子,好似涌入城中的流民般在街上游荡,他必是受尽了苦难,如果眼前的孩子,倘若为他的哭泣寻找原因,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九十九件原因。

“这是,那里?”林贵不再哭泣,失力地捧着半张面饼。

“九江城。”

“九江?”

“孩子,”周教员唤醒了茫然的林贵“你这套军服是哪里来的?”

“在南昌往九江来的路上,遇见打仗,从死人身上得来的。”

“南昌!走到九江.......孩子,你是流民?”

周教员注视着垂看头的林贵,默然,看见眼前则孩子摇了摇头,垂下的头缓缓抬起,终于看见了孩子失神的双眸。

“我是被人贩子拐卖的,我有家......但确实是在流浪,但我一定要回家。”

坚韧,除此之外,周教员再也找不出别的方式对这反抗的孩子做出更为切合的评价。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却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经历了数不尽的灾难,而只是为了最基础的——活下去。

“那你的家在哪呢?”

“寡儿山,你知道么?”

“在哪个城呢?”

“我也不知道。”

“那你打算往哪去?”

“南京。”

“如果寡儿山不在南京怎么办?”

“那要就想办法去别的城市,终究会找回家的......”

二人从正午漫聊至夜,好似熟络的亲友,越聊下去,越会发现林贵的传奇,简直是在一潭污泥中求存的枝条,很不幸,又很幸运。可叹的是,这一切的幸运,都在从不幸的基础上建立。

“林贵,今夜在我这里住下吧,明天,我给你买去南京的票。”

“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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