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 新妇(1 / 2)

这一日,苏州城里四处弥漫着欢天喜地的气氛。让来往行人便沾着一星,内里也觉融融。当地首富王家中,更是沸反盈天,热闹非凡,原来,今天是他家与有“温柔乡”之誉的陆家结亲之日。一时间,全姑苏城的富绅豪门都给惊动了,远近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来至,登门道贺。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财主王贵今天满面红光,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透着笑意。他见来宾已然悉数入座,便于席间起身,拱手道:“今日小犬成亲,承蒙各位赏脸,不吝来贺,老夫深表感激。咱们又有幸请来了康知县康大人,却要请他给大家说上几句!!”

众人闻之,禁不住全体一个哆嗦。原来这苏州知县康毅,乃是远近闻名的“舌吐灿莲三日不休”。他要是一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永不觉倦。而其言词无味,胡拼乱凑,又往往催人昏睡,倒是失眠者的福音。

却道那康大人站起身来,整整衣襟,清清嗓子,深吸口气后,登时就唾沫横飞,高谈阔论起来。他先前所说,是早准备好了的恭维话。可说着说着,就又占到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上去了:“……陆小姐——哦,不!应该是王夫人才对……这个王夫人以后管王少爷叫什么好呢?其实叫什么也都不打紧,只是万万不可称呼‘相公’二字。何解?其实说来话长,一切全系我内人所起。大家知道拙荆读书不多,本来平日里的唤下官‘老爷、老爷’的,甚好。然其近来不知怎么的要学斯文,开口闭口的,就是‘相公’二字。你想,成日里被叫做‘相公’的,可不难免要应了金口?这几日里与王员外斗雀牌时,下官老做相公,当知之矣……”

其时,座下已可微闻鼾声。王贵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后悔。然与座众人,康毅的官阶最高,却也不好不让他发言。又过了饭顷,座下之宾由于腹中空空,倒反来了精神,个个抬头挺胸,暗暗祷告上苍,许下重誓,唯愿康知县青天大老爷早早收尾。

便在此无聊之际,一名喜娘悄悄来至王员外身边,向他耳语了几句。那王贵忽然豁地立起,大声道:“什么?!”

房中床沿,卧着一名女子。她的意识迷离,昏昏沉沉,半晌醒转,猛地坐起。用手一摸,头上红盖头仍在,不禁嘻笑道:“陆锦鸳啊陆锦鸳!大婚之日,尚未拜堂,你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正觉好笑,耳边忽然响起一名男子的声音:“陆姑娘,你醒啦?”

陆锦鸳一惊之下,又听见他脚步渐近的声音。尚不及发问,盖头已为人掀开。陆锦鸳缓缓抬头,仔细打量对方。见那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眉目俊朗,略有微髭,一身长袍,魁梧挺拔,却有说不尽的儒雅,想来就是未来夫婿王少爷了,不由脸上一红,别转头去。

她见新郎目不转瞬地盯着自己,羞怯地小声说道:“王郎你看你……咱们还没拜堂,你就……”

男子张大嘴巴瞅了她许久,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去,暗道:“好丑的女子!!”原来那陆锦鸳口大眼小,狮鼻犬齿,虽未丑到极至,倒也已臻化境。

“你……你真的是陆家的七小姐陆锦鸳么?”

“是呀……王郎。”看见她扭捏作态的样子,青年男子一阵晕眩,立足不稳,几乎摔倒。他定了定神,又望了眼这位在外有“七仙女”之称的陆家七小姐,忖道:“姑苏城中,均尊陆家为美女之乡,温柔之乡。她的六个姐姐,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而这七小姐的美貌,据说更是绝尘。谁能料想,那竟都是反话?!想来王家也仅闻其名,未见其人——否则,恐怕不会为少爷娶这般丑妇吧?!”

那陆锦鸳见他神色有异,正自奇怪。忽然四顾,发现此处不沾一星红色,“新郎”没着礼服,外边也是静悄悄的,心中一紧,战兢兢地问道:“你,你到底……”

青年男子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没想到李贺书会要你……实话说了罢——我并不是你的丈夫,这儿也不是王家……”

“什么?!”陆锦鸳一愣之下,立即醒悟,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颤声道:“你……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如想对我无礼,我,我……我只有一死而已……”

那男子“哈”地一声,暗暗笑道:“老子此刻便多看你一眼,也觉‘惊艳’,怎还会……真是无聊……”

陆锦鸳见对方瞠目不语,更以为他要不怀好意,吓得缩在一角,抖个不住。那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姓刘,名通,是……是用迷香将你迷倒,又从王家抱到此处的……”

“抱?!”陆锦鸳把眼睛瞪得滚圆,忽然大声叫道:“你……你你……果然……这……这这,我十八岁少女干净的身子,被你这个臭男人……抱过……叫我,叫我如何对得起我的王郎?”说着,竟呜呜地大号起来。

刘通哭笑不得地看着这难缠的女子,暗道:“那姓王的小子,倘若见过你这副尊容,或者倒贴了银子送人尚嫌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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