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 2)

“我知道。”姜哲衍认同地点头。

等了几秒不见下文,纪光山凑过去撞了他一下:“你这算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姜哲衍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可乐,走到长椅边坐下,“其实……我戴过一段时间。”

“然后呢?”纪光山迫不及待地挨着他坐下。

天气转凉,已经到了供暖的日子,今晚的风却意外温和,像是为这场谈话特地准备的。

姜哲衍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准备保研的那段时间,压力确实很大。好在那次只有低频损失,在医院里躺了几天,我就去面试了。”

“低频听力比高频更容易恢复,所以即使那次扛着很大压力,我恢复得也很不错。”

纪光山听得很认真,但喝酒误事,他就像听故事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姜哲衍用了“那次”这个词。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配合医生治疗,直到四个月后……”说到这儿姜哲衍停顿了一下,“我第二次发作了。”

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可算把纪光山浇醒了。

“这次是全频聋,送到医院的那个晚上,我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头晕目眩,连吐的力气都没有。

“更意外的是,住院第三天,我对药物过敏了。情况很严重,只能停药保守治疗。”

“怎么会这样……”虽然姜哲衍没有透露半点情绪,寥寥几句话之间却是扑面而来的绝望。

突发性耳聋的黄金治疗期是72小时,其次是七天以内,一旦错过这段时间,想要彻底康复就很难了。

明明是同样的药物,为什么四个月后就突然过敏了?

明明那时的压力已经没有那么大,生活作息也更规律了,为什么还会复发?

这些问题对于姜哲衍而言,同样没有答案。

在这件事之前,姜哲衍坚信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哪怕这份回应要等十几二十年,他也觉得自己等得起。

事实证明,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时间并没有辜负他的努力——直到那个除夕夜。

姜哲衍静静地攥着易拉罐,还剩一半的可乐溅了出来。

“你别捏了。”纪光山从包里翻出纸巾,抓着他的手使劲晃了几下。

姜哲衍听话地松手,接过了纪光山的纸巾。

果然还是不会体量别人的情绪。纪光山看他这么抵触,越发后悔挑起话题:“我以后不提这件事了,也不会到处乱说的。”

姜哲衍听他委屈的声音反而笑了:“这就放弃了?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你还笑!”纪光山气急败坏地锤他一下,“我只是没想到你的经历这么复杂,病情反反复复,确实容易消磨人的意志。”

“现在我已经放下了。”

“真的吗?”纪光山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左手。

姜哲衍的左肩一斜,疑惑地看向他,但没有把手从他那里抽出来。

纪光山摸了摸他手指尖的肉:“按弦的手都没老茧了。”

“那是因为……”

“你别再拿没时间当借口了。”趁着思考怎么骗人的空档,纪光山抢走了他的话茬,“或许我不是一个好听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就算这些损失已经无法挽回,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声音是完全属于你的。”

“比如——”

姜哲衍扭头看向纪光山那侧,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纪光山抬手,勉强够到了他右耳侧的头发,轻轻揉了几下。

沙沙的声响,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虽然说比起听见,更多的是感知,但那确实是能完全被接收到的声音。

因为沉寂了太久,此刻听起来竟格外地清晰。

姜哲衍没有推开他,甚至配合地低了点头,安静地感受这一切。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这样摸过你?”纪光山看他没有反抗,收手的时候得意地问了句。

姜哲衍碰了下发烫的耳朵:“胆子真大。”

“怎么?你是老虎吗,不能摸?”纪光山得寸进尺。

姜哲衍没再和他斗嘴,捡起那个被捏扁的可乐罐:“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家。”

“我不用你送,就那么一小口酒,还能咋了。”纪光山靠在长椅上,话说咋咋呼呼的。

“你这一口酒可不得了。”姜哲衍把饮料罐丢进垃圾桶里,站在远处的灯光下回头看他。

第23章 双标狗的酸臭味

纪光山最终还是拗不过姜哲衍,和他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车。走出地铁站后,纪光山指着马路对面的一排高楼说:“真不用送了,我就住对面。”

正好人行道上是绿灯,姜哲衍跟在纪光山后面走了过去,打量着眼前的高楼。

这一带的房子基本上建于二十年前,看外墙应该近几年翻新过,虽然远离中心地段,就京州的消费水平来说,肯定也不便宜。

“你一个人住还是和别人合租?”

“一个人,租的单身公寓。”纪光山从书包侧袋里翻出门禁卡,“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忙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注意安全。”姜哲衍和他告别又转身往地铁站走。

纪光山目送他离开。虽然从姜哲衍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异常,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或是哪句话伤了他的自尊。

回家后,纪光山又找了几篇论文和病例,想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姜哲衍回学校时已经很晚了,实验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埋头坐在电脑前,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最后一排,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他前面的师兄听见动静,回头问他:“今天怎么样?”

“谈得还不错,按照这个进度,年底就能结了。”姜哲衍把包里的文件放到桌上,一边回答他。

“下周一的组会是你主持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有五分之一。”

“嗯,那你加油,好好准备。”他说完就转回去了。姜哲衍抬头瞥了眼,翻出早晨没看完的论文。

又过了一小时,不知道谁喊了声去吃夜宵,和尚庙里终于热闹起来。大家放下手里的工作,开始商量去哪家烧烤店撸串。

姜哲衍过了很久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抬头看了眼前面,又把目光挪回了电脑桌面。

大家聊了很久,直到确定地点才想起他:“小姜去吗?”

“不了,今天刚和朋友在外面吃过。”

“什么朋友啊,”师兄看他穿得西装革履,啧啧几声,“该不会是约会吧?”

“不是。”姜哲衍干脆地否认。

同事们也没再拿他开玩笑,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办公室。

耳根一下清静了很多。

姜哲衍每天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如此。刚进实验室的时候,耳聋复发没多久,他的情绪很差,完全没有和人交流的欲望,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或许就是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觉,大家多少都觉得很难和他做朋友。

“师兄,救命!”田子真捶着桌子,撕心裂肺地嚎道,“我论文看不完了!”

姜哲衍闻言走到他的座位前,田子真指着一串公式哭丧着脸说:“后天就要开组会了,我还没看懂老板的论文。”

在张成均手下混了两年,他的论文姜哲衍烧成灰都认识。

“这是基于泛函积分的方法研究。”

“我知道,听了一下午网课了,还是啥都看不懂。”田子真无辜地挠头。

姜哲衍差点被气笑:“要是一下午就能弄明白,我们实验室就容不下您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反话了?”田子真被他嘲讽得怀疑人生。

姜哲衍把白板拉过来,抬手写了几个公式,从最经典的物理学案例入手,和他讲了一个泛函积分的运用。

田子真坐在下面认真地听完了,但还是一知半解。

姜哲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听懂:“学习在于积累,这些数学模型不是你几天就能想明白的。先跳过这部分,后天的组会上如实汇报就行。”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