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夜出走(1 / 2)

晚十点半。

地下城,西郊区居民区。

狭窄的房间内,节能台灯照亮的角落里,凌与正对着数学作业发呆。

当初,中考因为数学几分之差无缘地面城最好的高中,他来到了一所二流的学校,也就是东八–五区高中。也许是落差太大,又或许是自负,他对五区高中学校里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自从高一考试班级排名跌出前二十,张理和凌潜,也就是他的父母就总拿初中那点事对他冷嘲热讽。

“刚到五区高中的时候你可是前几名吧?怎么过了一年,越学越差?之前不是很牛么?怎么现在不狂了?我看啊,你就是东八–五区高中最大的笑话!”

每一天,类似的嘲讽都会不绝于耳。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每个凌晨被破门而入,张理拿着班级排名指着鼻子充斥着污言秽语的责骂嘶吼。

忍受着断断续续,放学后长达四个小时的辱骂。

在每一次书桌上的书被胡乱地全部摔到地上,踩在脚底,他在一片狼藉中,摸着被抓破渗血的小臂,被踢得青紫的小腿,一本本捡起被蹂躏的书,仿佛这些不是书,而是他被践踏的自尊。

有时候,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他会回想,以前多好。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中考前夕,他依稀记得,那两张急功近利的脸。

“就你这水平,考得上什么好高中啊?还东八–三区的重点高中?考得起么?”

他记得,凌晨一点,昏暗的光线,摆满试卷的书桌后,他困到出现幻觉的那一晚,以及那突然的脑部重击。

他记得被堵在墙角,迎面接受着密如雨点向他一拳一拳打来的疼痛。

每当泪水涌出眼眶,他总是逼迫着自己往回咽下,倒流的眼泪,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留到心里,堵塞了眼,隔绝了心。

本就局促狭窄的房间,四周的墙上,被凌潜密密麻麻地写上了各种各样的目标。小学目标,初中目标,再到高中目标,他的人生仿佛就被灌输满了这些他不曾理解的概念。就像念咒画的符文,每贴一张,他感觉自己头上的紧箍咒就缩紧一分。

他不知道,自己这十多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又是在谁的期待中而活。

他只知道,他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了。不再期盼明天的日子,不再对生活的点滴变化感到敏锐,不再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不再相信自己。

他变得不再快乐。

最后,他发现,他病了。

心里的疼痛还没有完全隔绝,身体的疼痛接踵而至,头疼,整夜整夜的头疼,时而针扎,时而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窒息。紧接着,恶心,胃疼,腹部剧烈的痉挛折磨着他的日日夜夜。

他好累。可是当他向外界求助的时候,回应他的,却是傲慢与偏见。人们说,这叫做抑郁症。

“你就是想多了,吃饱了撑的。哪有那么多事?”

“装啊,继续装啊,以为装病就可以不用学习了?”

“多往好的方面想啊,怎么就想不通呢?”

身体每时每刻的疼痛都提醒着凌与,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意识模糊,头疼欲裂的时候,身体唯一给他的信号,就是睡觉,强制休息。

“你要开心起来啊!”

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对着一个失明的人说:

“你不就是看不见吗,睁开眼啊!”

睁开了眼,那又如何呢。视觉神经损坏,开再多的眼,又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意识模糊,躯体乏力,他仍然强撑着上课;即便是一看见数学题就头晕恶心,他仍然要逼迫着自己支撑着颤抖的手,去写下解题步骤。

就像现在。面对着数学作业的他,脑海里仍然是一片空白,记不起老师讲的任何内容。

凌与从回忆中抽身,看向时钟,现在已经十点四十。他收好数学作业,放进书包里,再寻找化学习题册时,却发现自己没带。

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一声撞击响,张理推门而入。

“作业写完了么?把作业条给我看看。”

仍旧是冰冷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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