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着（2 / 2）

“家庭是一条小溪，在这条小溪里你可以成为主宰。上了学便可以说进入了江河，是鱼是龙就看你在河里修行的如何。而步入社会后则等同于进入和大海，大海的法则是大鱼吃小鱼。”

刘练还记得那个时候大哥刚考上大学，自己则才刚进初中，那是个不堪回首的年纪。当时他对父亲说的话很不爽，他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反感的是父亲所说的前两句，可偏偏因为找不到反驳的话语，非逮住第三句和父亲顶牛。

“一万条小鱼也打不过一头鲸鱼，但一万个人绝对能揍趴下任何一个人。”

小时候以为力气的大小就是力量的差距，现在想想自己的话真是幼稚，难怪父亲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和自己争辩。

可到了现在再来想想，父亲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只是当时或许是觉得太过残酷，没有告诉他一个人的成就往往和修行无关。

当一个人想的太多的时候时间自然就过得快了一些，等刘练回过神的时候，过往的公交已经开始有空座了。

上了车后刘练坐在正对后门的位置当起了低头族，这种时间总得做点什么。

没过几站有个老太太来到了刘练身前，刘练抬头一瞅穿的挺干净的一老太太，看起来六十多岁，便起身要让座。老太太拒绝了刘练的好意，一直枯槁的手掌压在刘练的肩上，大声道：“小伙子，你坐，我不坐。”

刘练倒是没多想，以为老太太准备下车便又坐了下去。可让刘练想不到的是，那老太太登上了车后的台阶，一手扶着栏杆，忽然扯开嗓子大喊道：“今天我来给大家说说这个信仰，我们都应该要有信仰。国家现在也对这个信仰很开放，我们都应该要有信仰。特别是要信这个天主教，天主教是个好教派，是个劝人向善的好教派，我们都应该信这个天主教。咱们天主教的神就是伟大的上帝，上帝是世界上第一个神灵，上帝创造了宇宙，上帝还创造了人。上帝的神名就是耶和华，伟大的耶和华。

咱们农村人常说，人活一口气。你们知道这一口气是哪来的不？这是上帝给的。上帝用七天捏了泥人，然后对着泥人吹了口气，然后泥人就是活了，就变成了咱们人。”

听到这里，刘练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马上闭紧了嘴巴，却不想那老太太压根没在意别人的动静，自顾自的喊着：“上帝是创造了万物，也创造了万千世界，上帝就是唯一的真神，他管理着生和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归他管，不但是这个世界，他创造的三千世界都归他管。”

这一回刘练却有点笑不起来了，他一时间有些搞不懂，这老太太是真的天主教徒呢还是天主教黑，她这样说真的好吗？

老太太可不在乎刘练的想法，缓了口气接着喊道：“上帝创造了宇宙，不但管理着我们的世界，还管理着冥界，所以我们一定要信上帝。信上帝来世才能投个好胎，信上帝他才会保佑我们。”

刘练琢么着老太太要是这个时候来一句“神爱世人”或许能糊弄糊弄大家伙，可现在这状态明显有些跑偏了。老太太的教义学的明显有问题，要是有极端狂热分子在或许会把她绑上火刑架。

若是放在从前，刘练少不得吐槽指正，此刻却扫了扫车内默然无声的人们，静静的叹了口气，继续摆弄着手机。

刘练不知道其他听众的内心如何，可他却并不好受，那种正确的事物被歪曲的压抑感重重的堵在自己的胸口，可他却始终没法开口，任由老太太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传道。

眼瞅着自己就要到站了，心中那股压抑就像肆虐的洪水一般愈来愈猛烈。不断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当汽车停稳之后，他却冲着老太太大喊道：“你说的那是个球神！耶迪娲尼吧！”

刘练的吐槽让老太太的讲道停了停，还逗笑了几位心中或许早有同样想法的年轻人，可等到他跳下车门之后，却又听到老太太那激昂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要信伟大的耶和华，耶和华是无所不能的……”

望着远去的公交车，刘练很不开心，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是因为对方是个老人的缘故他才不愿意生起事端。

但自己又怎么能欺骗得了自己？

没有肆意挥洒的犀利吐槽，没有对正确事物的坚持，没有了干预外物的勇气，更是在最后没有沉住气，变得像个废渣一样，这样的活着，还是活着吗？

刘练觉得自己的生命还不如那位已过耳顺之年的老太太，老太太可以为了自己那絮乱不堪的信仰发出自己的呼喊，而自己，却像一个生锈的齿轮一般缓缓的转动着。

自责着走进了公司，挂上那副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笑容，用那轻松愉快的语调和看到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碰到年过四十的总经理在对着自己的手机愁眉苦脸便一副殷切的走了过去，这不知何时开始形成的生活本能，就是父辈所说的成长吗？

坐在电脑前，摆弄着未完的图纸，刘练忽然想到了中学时代。那真是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无聊的自尊心可以轻易的将自己击垮，只是一步退让一个低头也能刺激出自己火热的野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厌恶着自己，也依旧做那些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生，这样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