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蒙面纸（2 / 2）

“还挺暧昧。”

忽然。

他身子前倾，似是失去重心般向前踏出一步，喉头发痒，口舌生津，一股爽利的风凭空生出将他的脸颊鼓胀，冲击着他的牙关。

“呼”

一口气吹出。

王蝉睁开眼睛，眼前似有一张纸似青烟般散去，世界变得格外清晰，身体轻灵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走。

他看着老头子，第一眼看到血肉骨头里，第二眼又看回皮面，声音压不住的激动。

“我成了。”

老头呆愣原地，没有回话，他被王蝉的眼睛所摄，久久不能脱离。

这双瞳孔因为揭开蒙面纸，一瞬间黑过血肉的极限，呈现出一种庞大雄壮的黑暗。

只是一眼，便击穿了他。

直到王蝉伸手在他眼前摇晃，老头才缓过神来，顿时喜形于色，自豪道：

“好小子，好好，比我和老郎中都强。”

“修行者中流传着一句话，顺生人，逆修仙。”

“这个逆字很精妙，凡人悟得，可令上下颠倒，规矩崩毁，修士悟得可倒反天罡，行事无拘。”

“但须谨记，逆之一字，各人各悟。”

“这是我师父的原话，今日我也说给你，接下来的路很长，说是如履薄冰，步步杀机也不为过。”

“能否走到对岸，成仙作祖全靠你自己走，累了苦了别叫唤，自己选的，哪怕打碎牙混着血也给我往肚里吞。”

老头说了一连串的话，感慨万分，双手拿起“芙蓉”，头一次郑重的向前递出。

“我道缘浅薄，当年揭开蒙面纸后，便走不下去，现在也教不了你什么，你接下的路在白王宗。”

“老头子拼上这把骨头也给你抢到这份仙缘。”

王蝉接过芙蓉糖，后退一步弯腰，扑通一声跪下去，脑袋在砖地磕三下，抬起头来额头一片灰。

正当老头以为王蝉要说什么大恩无以为报的恶心话时，王蝉拧转跪姿，面向往来人流。

他大声吼叫道：

“诸位乡亲，诸位父老，小子无能，让阿爷颐养天年的岁数还出来摆摊挣钱，今天在这，恳请大家多多光顾，小子给你们磕头哇。”

说罢又是三个响头。

长安有句老话，叫进门三点地，客人在主人家门槛外通过脚尖点地的方式将鞋底泥尘震掉再进门，以表尊重。

这话还有一种情况。

上门求人，但囊中羞涩，门外磕三个响头。冲你的礼数，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尽力的帮。

“好娃哩！快起来，照顾生意是个啥大事情，致于磕头？”

“乡党们，受了人家娃的礼，再不买个糖画，就说不过去了！”

“后生后生，来我铺子，叔给你份活，绝对能把你爷俩养活。”

三个响头的威力如此之大，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搀扶的，叫喊的，扔钱的。

这些朴实热诚的人甚至自动忽略老头身上名贵的雪白绸衣，冲着三个响头，怀中的铜板好似雨点一样扔了过去。

老头来不及躲闪被一块银角击中眉角，急忙抱头躲在桌子下面，在数不清的裤腿缝隙里看见王蝉笑嘻嘻的半张脸。

他急忙低下头，不敢看王蝉，撸起袖子使劲在眼睛上擦，把眼眶蹭的红彤彤，嘴里嫌弃骂道：

“这丝绸衣裳怎么不吸水！”

三个响头为何能有这般盛大的回应？

只因玉田洲风霜八百里养出的汉子，腿弯一个比一个板硬，一辈子只跪爷娘祖宗。

纵是乞丐，乞讨也只弯腰，从不下跪。

王蝉用如此分量的三个响头，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这孤清的心热闹热闹。

老头幽幽道：“老伙计，你这个孩子，没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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