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 2)

“醒醒!”

“醒一醒,没事的,都是噩梦。”

混混沌沌的感觉一改剧烈头疼,意识在梦境和现实中摇摆不定,最后后者占据上风,强光消失。

画面如潮水般淡去,浓墨重彩变成了黑白灰三色,再杂糅成漆黑一团,记忆深处的人脸模糊,大雪带来的冷意迅速退下。

沈之屿猛地一睁眼!

天亮了,有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

这里是……元彻在礼国租的那间木院子。

方才梦见了什么?

他好像忘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大人你醒啦?”

一旁有细细的声音传来,沈之屿一惊,发现自己正死死拉住魏喜的手。

“抱歉。”沈之屿连忙松开,“是不是抓疼了?”

“没有没有,我肉多!一点也不疼的!”魏喜立刻摇头,“谢谢大人救我。”

沈之屿这才慢慢聚焦了视线,见自己的力气确实没给这肉嘟嘟的手臂造成任何伤害,冲他一笑:“应该的。”

“不……不该,”魏喜羞愧地低下头,“以后太危险的时候,大人不必救我。”

“不说这些。”沈之屿撑起上半身坐起,魏喜拿来软枕垫在他后背,他咳了咳,察觉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哑声说,“去帮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吧。”

魏喜一口答应,前脚刚走,元彻就沉着脸带卓陀走进来。

卓陀在沈之屿的脉上探了探:“陛下,丞相大人已经退烧了,接下来好好调理便是。”

“嗯。”元彻皱着眉一点头,又问,“这次为什么又发烧?调理了这么久,喝下去的苦药都调去哪儿了?”

“陛下恕罪,调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人身体本就不太好,近日来颠簸不断,昨日夜里吹了冷风,反复应属正常。”

“正常?”

“这……”卓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也很为难,元彻给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沈之屿的身体,但接连几次下来不仅没往好方向发展,还越来越坏了。

沈之屿看出来元彻把气撒在卓陀身上,抬手止住了卓陀的尴尬:“无碍,我有事与陛下说,你先出去吧。”

卓陀满脸感激地退下。

沈之屿靠在雪白的软枕上,单薄的身体陷进去一大半,双手交替搭在腿上,瞥见元彻的掌心也缠着绷带:“怎么伤的?”

“大意了。”元彻在床边坐下,“刺客袖子里藏着刀。”

“下次要注意。”沈之屿闭眼养神,又问,“伤口深吗?”

“无碍。”

“……”

院外传来一两句鸟叫声。

接下来是沉默,沈之屿睁开眼,察觉到元彻细微的变化,昨夜还嬉皮笑脸,过了这一晚,这家伙就变得神色凝重垂头丧气了。

沈之屿只好支起有些酸痛的脊背,再一次开口:“结盟不宜隐瞒,想问什么就问。”

元彻这才从走神中回过来:“哦,也没什么,就是你昨晚给赵阔说,让礼国百姓从鬼戎军买粮,这无异于就是让他们亲手把自己挣得钱送上来,傻子都看得出这不对。”

沈之屿本就不好的脸色暗了暗。

元彻肯定不是想问这个。

但他还是答道:“就是要他看得出。”

“为什么?”

“布局执棋不能单单只会猛攻,要完全困住对手,除了本事外,还要潜移默化暗渡陈仓。”沈之屿缓缓说道,“给赵阔的这一计,是当下对他们来讲最好的办法不假,他照办,对你有益,不照办,对我有益我更倾向于他察觉出端倪却不得不用这办法。”

元彻不解:“会对你有益?”

“赵阔对我的防备心一直很高,不照办,定是察觉到了端倪,然后他便会误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不惜一切向我施压。”

元彻追问:“向你施压就是对你有益?”

“恋战乃兵家大忌,对我而言,该布下的棋局已经完成,继续握着不放手只会徒添猜忌,我现在需要逐步退出,可一位本该站在主要位置的人主动放手,难免会令百姓起疑,所以我要借赵阔的手,假意落败推自己离开。”

元彻在脑袋里梳理着这些话,同时缓缓点头,沈之屿肯退出礼王府这是非之地对他而言当然求之不得。

可忽然,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捕捉到方才的一个关键词。

不惜一切!

“等等,你刚刚的意思是说除了礼王之外,赵阔的身后还有其他人?!”

“赵阔此人较真、死板,但这些日子来,他有两次想法上彻底的改变。第一次是在京城我提出结盟礼王的筹码,第二次则是行刑之后关于耕地的表态。”沈之屿眉梢轻挑,道,“你觉得,这其中会没有别人的手笔吗?”

“然后呢,沈之屿。”元彻却根本不关心结论,气氛急转,叫了他的全名,低沉的声音弥漫进小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你藏在话里懂得第二层意思是,退出礼王府后,你要去到赵阔身后的神秘人身边。”

沈之屿一愣。

元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丞相大人真是个好人,朕可没求着你铤而走险做多余的事情。”

沈之屿笑起来:“陛下想多了,臣只是为自己办事而已。”

这笑容不咸不淡的,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元彻都见一次心烦一次。

“为自己?还是为其他姓李的某些人?”

“……”

“朕若没察觉,你就会瞒下去?”

“……”

“昨夜的黑衣人和你很熟的样子,是谁?”

这问题能回答,沈之屿淡淡道:“不认识,多半就是赵阔身后的人。”

“沈之屿,你才自己说过,结盟不宜欺骗。”

“我没骗人,真不认识。”

“你在别人面前什么样朕不知道,但在朕面前。”元彻一哂,指着自己的下嘴唇:“说谎、或者抗拒回答的时候,这里,会被你自己的牙齿咬得发白。”

沈之屿立马侧过头,脸旁的发丝落下,遮住了元彻的目光。

“朕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会对朕至少有一点点真心。”又是须臾的凝固后,元彻转过身,叹出一口气,“算了,好好休息。”

屋门“砰”地关上,木屋内,沈之屿大拇指指腹和食指掐着鼻梁,最后失力重新倒回床上。

脸埋进枕头,他努力回想黑衣人的身份和梦境中的人脸,却换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不减反增。

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今日京城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阳光洒在客栈二楼窗边的小木桌角。

耶律录却无心于这闲散的午后,温子远方才的话让他万分惊愕,冷霜爬满后背。

耶律录问:“你是说,沈大人的父母,是在皇帝的默许和四大家联手之下杀害的?”

沈家,就像簇灿烂的烟花,美丽,又短暂

近段日子,耶律录好几次寻温子远追问四大家族的事情,温子远对他虽说没有特别警惕的防备,却也不是一个一翘就开的井口。

他今日愿意说,主要是发生了两件事。

首先,就是那日在街上遇见盈儿。(注)

小姑娘害怕成那个样子,谁都能看出不对劲,马车内,两个男人的存在已经让空间显得分外狭小,温子远和耶律录对视一眼,耶律录便走了出去。

温子远将盈儿扶起来,耐心等她度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后,放低声音和气问道:“别怕,这里没有外人了,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盈儿拽着手帕,沉默不语。

温子远悄悄嘶了一声了,咬下后牙槽。

小姑娘不说,又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便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温子远想了一圈,盈儿看上去没受什么伤害,又本身鬼机灵,自被亲生爹娘几两银子卖后活得还更开心了,应该不会是家里的事,那么能让她如此牵挂的……是沈之屿。

温子远试探着问:“我哥?”

盈儿惊慌抬起头,然后点了点,终于说出有关李亥的那件事。

其次,是耶律哈格亲自找了他。

耶律哈格并没有一开始就切入话题,一大早带着耶律录一共三个人,喂狼崽跑马捕猎,按照他们北境的方式玩了一整天,晚饭时,温子远终于忍不住擦汗道:“太傅,您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