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2)

魏喜跑来沈之屿面前,将药碗递给了他。

喝完药,沈之屿问道:“怎么在外面找院子?”

“自在。”元彻愤愤然地将头身分离的鸡丢给下属,让他们去熬汤,“礼王塞了一大堆侍女给朕,放眼望去全是头,差点没被胭脂味呛死。”

沈之屿挑了挑眉:“礼王是懂的,红袖在侧,应属人间享乐。”

元彻却道:“不喜欢便不是享乐。”

“哦?”沈之屿靠去一边门框,双手抱胸,“那陛下喜欢什么样子,说与臣听听,万一有合适的姑娘,封后之后,陛下也可以多一份权势与臣对峙。”

元彻含义不清看了沈之屿一会儿,稍后,笑道:“朕喜欢……像狐狸的。”

沈之屿一顿,放下手,没再接话,转身回了屋。

吃好晚饭,沈之屿坐在藤椅上发呆,外面夜市布置好了,灯火璀璨,他似是有点感兴趣,眼睑上朱砂痣都亮了些许。

“想出去就走。”元彻刚和下属一起刷了碗,双手在身上随便摸了两下,算是擦干净水,“我陪你就是。”

称呼从“朕”变成了“我”,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并不想管所谓的将相王侯之别。沈之屿眯起眼睛,自重生后对元彻性情捉摸不定的态度再次达到一个高峰。

这个人,真的变了好多。

他该是蛮横的,粗鲁的,而不是看似跋扈的外表下流淌着温柔。

沈之屿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元彻在大街上强行带他回丞相府,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只是叫卓陀看诊。

若不是耶律哈格打岔,当时的元彻,想要说什么?

沈之屿有些感兴趣。

沈之屿指了指自己的腿伤,故意夸大道:“疼。”

“我背你。”元彻说着就背对着他蹲了下来,“来。”

沈之屿的兴趣更加浓烈了。

沈之屿趴了上去,元彻站起来往外走去,院内院外的鬼戎军当没有这两号人似的,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

礼国没有遭遇黄巾贼叛乱,街上还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或许是天高皇帝远,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帝王更替而有太多的悲伤,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享受着当下。

元彻给沈之屿披了件斗篷,拉起兜帽挡住他的脸,一来是挡风,二来以免被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自己到无所谓,礼国地处边境,各式各样的外邦人众多,昨日城门外,元彻站得靠后,没有人见过他。

沈之屿将这些人来人往的场景映入脑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街上无忧无虑闲逛过,心情一放松,有些憋闷在心中的话就说了出来:“礼国土地肥沃,近来几年无祸无患,成了大楚最富饶的地方,百姓们在此基础上,安居一处,座山吃山,很是倦怠……”

普通的农耕,吃什么全看老天心情,老天爷心情好的日子久了,这些人还真以为天下太平了。

没记错的话,三年后,会有一场天灾将礼国打下尘埃,耕田荒废,流民四起。

他不能任由礼国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上继续溃烂下去,他要拔掉他们的惰骨,让他们也参与复兴大楚之中,让礼国,不再掌握在“老天爷”手中。

“过惯好日子,谁还想努力?”元彻道,“吃饭靠天意,朝税也得跟着靠天意,乃至整个大楚都是天意,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沈之屿道:“所以其实大楚有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千百年来的承袭人们已经当作习惯。”

早在几年前,大楚衰败伊始,沈之屿就发现了。

但皇帝无能,皇权旁落,纵使他就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

他身为丞相,可以倾尽全力去改变这些现状,但他无法孤军奋战,他需要一位负责,强大,且足够信任他的君主站在身后。

先帝不是。

李亥也不是。

沈之屿盯着元彻,无声地笑了笑。

但总有人是。

他会牺牲一切来恭迎大楚新的帝王,他会像个疯子,他会利用和牺牲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

元彻背着沈之屿走上一个矮坡,这个地方能更好地眺望整个礼城的灯火,元彻并不知道沈之屿心中已经有了千思万绪,他将沈之屿放在石墩上,自己也坐在一旁。

“之前的那个皇帝,是什么样子?”元彻冷不丁地问一句。

“先帝?”沈之屿被他忽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元彻哼了一声:“好奇而已。”

“那位陛下没什么特别的。”沈之屿道,“他是皇后所出嫡长子,三岁便被封太子,再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

元彻:“然后就把自家的皇位丢了。”

沈之屿没反驳,元彻没说错,就算他没有南下,李家江山也会落入旁人之手。

元彻:“他对你很好?”

“没被饿着,也只是没被饿着。”对沈之屿来讲,这些记忆已经太久,“有时候挺累的,觉都不够睡。”

“那你为什么还死心塌地对他。”元彻皱起眉,“特别是他儿子。”

沈之屿:“……”

这家伙绕一大圈的本意原来在这儿。

沈之屿没回答。

有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不同的立场,注定他俩不可能站在一处,就算今夜他们能肩并肩地坐下来聊天,明日一早,他们又会各自回到不同的地方,执剑相对。

既然要执剑相对,就别留太多的温情。

就在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欢呼,紧接着,锣鼓被敲响。

灯谜比赛开始了,矮坡上涌来一大堆人,他们占据大片的地,阻断退路,让沈之屿和元彻没办法离开。

元彻干脆胳膊一撑,从矮坡上跳下去,再转过身,冲沈之屿张开手。

“跳下来,我接住你。”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已经挤到沈之屿身边。

“快啊。”

沈之屿奋力一跳,元彻接了个满怀。

他们在人群中拥簇彼此。

而正当元彻兴冲冲地打算跑去别的地方玩时,沈之屿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该回去了,明日就是审问的日子,别忘了臣教你的东西。”

刚抬起的脚步顿时落下,元彻的神色冷下来,最后归于死寂。

“朕没忘。”

周遭灯火灿烂迷人眼,好不欢喜热闹。

但他们好像从未来过。

盈儿每天午时来给李亥送饭。

如今的丞相府凋零,原本府中的门生故吏散的散死的死,碍于李亥身份特殊,沈之屿也不便找寻太多的人看住李亥,全凭李亥自觉。

京郊别院外,盈儿提着冒白气的饭盒伸手缓缓推开门,正奇怪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别致的院落空空荡荡,石桌上茶盏里的茶叶被完全泡开,茶水凉了个透。

李亥根本不在屋内!

盈儿猛地回头,见李亥站在她的身后。

李亥不知道跑去了哪儿,出了一身的汗,微微喘着还没歇透的气,十六岁的少年身体未完全长开,却也初显挺拔之态,盈儿看他时需要抬头:“送饭。”

李亥闻言在她手上扫了扫,看到确实有饭篮子:“下次……”

他想说下次着人通报,却想起这别院中除了自己,也就这个小姑娘时不时来一趟,哪儿还有其它人?

下巴一指茶几,声音冷道:“放去那儿。”

盈儿将篮子放下,收拾好上一次剩下的饭菜碗筷,李亥也应当是饿了,脱掉外衣走来坐下直接端碗,盈儿立在一边,想起方才事情,叮嘱说:“殿下,您如今身份特殊,虽然当今陛下和丞相大人不在京内,还是不要随便乱跑。”

李亥本就心情郁闷,听盈儿这么一说,登时怒气大发,挥手掀翻了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吼道:“贱东西!本宫的事情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盈儿退避不及时,裙摆上沾上汤汁,皮肤被烫红。

“沈之屿从哪条沟里把你捡回来的,一点规矩……”李亥还在骂,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盈儿的胳膊拖到自己跟前,“你刚刚说什么,那个蛮人不在京城?那他在什么地方,和沈之屿一起的?”

盈儿的裙摆粘了一小块在身上,被扯得疼,她不敢动,惊愕地看着李亥,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