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 2)

四周都是鬼戎军,光是牢门外就守了两位,有些话不能直说,但不代表不能说。

赵阔看了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沈之屿一眼,放下来带的药瓶,冲沈之屿拱手:“大人为平息陛下怒气,牺牲自己,礼国百姓上上下下都感激涕零,还请大人不要担忧,虽然您与陛下先前多有误会,但毕竟是误会,礼王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您出去的,还望大人和陛下冰释前嫌。”

沈之屿听懂了赵阔的话中意思:

外族称帝蛮子本就不得人心,你入狱,已经成功激起了民愤,礼王也及时地站了出来,将这些愤怒的民意聚集到了一起,现在的大局已经落到了我们手上。

元彻以外族身份上位,虽然有很多人不服气,但他们没有操戈动兵的原因有二:

一,元彻是有功在身上的,他平息了黄巾贼乱,让大楚重新重新步入正轨。

二,元彻虽然强势无理,但至始至终,他没有对无辜百姓下过手。

军队之间的战争,是上位者权力之间的博弈,和打普通百姓不是一个概念。

沈之屿当初告诉李瞻,要懂得舍小博大以退为进,礼国与鬼戎军正面冲突无法取得胜利,甚至还会让礼国陷入混沌,不如先顺了元彻的意,甚至赠予元彻更多的“歉意”,多到撼动礼国民生根本,激起民愤。

到时候,对付鬼戎军的除了礼国军,或许还有数不清的自发民军。

大象也会害怕蚁群,民军可比正规军难缠多了。

要不了多久,元彻也从抢来的帝王宝座上跌下。

沈之屿笑了笑,道:“本相和陛下的恩怨并非简简单单就能说清,况且陛下也没说错,弑君和包庇前朝余孽之事,确实出自我手。”

赵阔眯起眼睛,心想这沈之屿还真的是有点意思。

沈之屿给他的回答是:别急,还不够,我们再添一把火。

赵阔道:“大人年纪轻轻便登上相位,是大楚的支柱,还望大人多多考虑自己。”

不要在计划外生事。

沈之屿:“赵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为官者不就是为了黎民百姓吗,赵大人无需劝阻,此地不是干净之地,陛下好不容易稍微克制的怒火,我等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

我做事,你少管,带完话就走。

沈之屿给了冷脸,又立马宽慰道:“大人放心,在本相落魄之时,是礼国向我伸出了援手,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赵阔却从中听出一些讽刺意味。

赵阔对沈之屿,恨意中带着又夹杂着一丝敬佩,他当下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花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了礼王身边担任谋臣,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如他,都会拜服于他的智慧和手腕。

可这一次,对上蛮夷皇帝,礼王却根本不肯相信他,而是让他千里迢迢来找沈之屿,美其名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到底,不就是觉得京城的世家官员,比他们这种乡田野里出生的要高贵些吗!

在这几次接触下来,赵阔确实知道了沈之屿的厉害之处,但他还是认为,沈之屿也没有什么过于了不起的,沈之屿知道的事情,他也能知道,这个人只是有着比他多的人脉和关系,抛开这些不谈,实际上,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

丞相大人啊,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吗,咱们比一场吧。

赵阔低头拱手,而低头下眼睛里喊着不甘心:“是,下官会这些话传达给礼王。”

赵阔前脚离开,元彻就带着卓陀从一旁回来。

不知发生了何事,元彻进来后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稍后,一把抓起赵阔留下的药瓶,短暂看了一眼,猛地抬手砸在地上。

“哐当!”

瓷瓶在地上砸得粉碎,飞至牢狱内各个角落。

鬼戎兵齐齐单膝跪下。

沈之屿蹙眉道:“你又生什么气?”

元彻看向赵阔的方向,五指被捏得咔嚓作响,递了一个眼神给卓陀。

卓陀连忙弓身去到洒落出来的药粉边,捻起一些粉末来闻了闻。

“陛下,臣可以确定,这药虽然对伤口愈合有效,但其中也掺合着和我们给丞相大人调理身体药物相冲的药,丞相大人身影一直不见好转,就是长期沾染此药。”

沈之屿还以为多大的事,结果是因为这个在发脾气。

“别大惊小怪,李瞻敢如此相信我,无非就是这些药,左右吃不死人……”沈之屿还没说完,一顶帷帽扣了下来,白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人也被打横抱起。

鬼戎兵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

“放下去!”沈之屿低喝道,“你把我带出去,就不怕礼王发现没人了吗!”

从沈之屿的角度看过去,罪魁祸首上半张脸埋在碎发的阴影里,他沉默须臾,几乎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元彻开口道:“发现又如何?他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沈之屿:“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疯。”

“沈之屿,朕肯陪礼王玩,前提是他不能动不该动的东西。”元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然朕就把棋盘给他掀翻,谁都不要有好下场,不要惹朕生气。”

说完,元彻抱紧怀中人,大步迈出。

鬼戎军强势,在礼国的故意谦让下,霸占了整座牢狱乃至狱外的地盘,元彻就这样坦坦荡荡地一路走到门口。

打心底讲,如果有人妥帖安排好一切,沈之屿当然愿意出去。

谁会喜欢潮湿阴暗的环境?

元彻将手中力气控制得极好,既不会让沈之屿觉得疼,也不会让他没有安全感,认清元彻不容商议的事实后,沈之屿干脆脑袋一偏放软身体,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享受着这个温暖的便宜窝。

放松了四肢,累计数日的困意立即上涌,沈之屿刚打了个哈欠,元彻就看了跟在一旁的卓陀一眼。

卓陀领会,从医箱中拿出一张早就备好的毛毯抖开,盖在沈之屿鼻尖的下方。

“你是真爱在没必要的事情上费心。”沈之屿的声音已经昏昏欲睡了。

“朕乐意,你管不着。”元彻道,“收起你的鬼点子,想睡就睡。”

沈之屿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是在一间小木宅内。

沈之屿第一眼看见的是魏喜。

竟然把这小孩也带来了。

魏喜圆滚滚的眼睛里很是欢喜,扶起沈之屿靠坐在床边:“大人,药一直温着的,我现在给你端来好不好?”

沈之屿点了点头,魏喜转身哒哒哒地跑开。

沈之屿扭头看了看四周,瞧布置,不像是接待帝王专用的府邸。

应该是元彻自己置办的。

半晚的微风从木窗卷进来,吹动沈之屿搭在肩头的发,木门外传来叽叽咋咋的说话声。

“就放那儿吧,再去把锅里的菜端出来,把兄弟们叫来一起。”

“主子,弟兄们人太多了,这小院子挤不下,我们在外面吃就成,您和丞相大人在里面吧。”

对了,在上一世,许是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元彻就算当了七年的皇帝,私下里也是没有皇帝架子的,鬼戎军和他一直亲如兄弟,在某些场合,比起“陛下”,更喜欢按照老称呼叫他“主子”。

鬼戎军的将士还敢在三年一次的围猎上从元彻手中抢猎物,然后扔下一句:“陛下,要加把劲儿啊!”

沈之屿的腿还是有些疼,不过伤在大腿,并非脚踝膝盖等关键部位,虽然走得慢,但也是能下地的。

沈之屿刚推开屋门,见魏喜手中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途中自己的前脚拌了自己的后脚,猛地往前一戳,被一位鬼戎兵接住。

鬼戎兵:“小弟弟你慢点。”

魏喜:“没事没事!谢谢!”

看来已经混熟了。

沈之屿往旁看,元彻只扎了一个高马尾,一身黑红交织的利落常服,袖子挽到手肘上,露出手臂上北境的狼图腾,狼图腾随着适度的肌肉线条起伏,生灵活现。他一只手爪着一只鸡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刀,准备杀鸡。

元彻对着比划了两下,找准一个点,手起刀落。

……然后就把鸡头砍掉了。

一位年纪偏长的鬼戎军蹲下看了看,惊道:“主子,你砍头啊?”

旁边爆发出一顿笑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