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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昂起脸看向阮青逍,苍白的脸上是一抹带着几分悲伤的释然笑意。

“我还以为先生和他们不同,没想到……我的命是先生救的,先生既然想要拿走就是,不必找此借口。”

他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模样。

“师尊!”凌傲羽面染焦急。

阮青逍:?

他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复杂的像是一团被猫爪子挠乱的毛线球,一丝丝涩意顺着凌乱的线条涌上,如同被幼猫爪挠了一下,却又不舍得过重去罚。

尼玛这小兔崽子又开始装可怜!可偏偏……他大爷的就吃这一套!

阮青逍虽然打心里恨这个小兔崽子恨得牙痒痒,但他也的确养了他整整九十九次。

九十九次,哪怕每次就按百年来算,他和逍楚河也纠纠缠缠的有整整九千九百年了。

就是养一条狗,一年都会舍不得,更别说是个人,还养了九千多年!

虽然他养得这一位到头来总是会反脸来咬他一口,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眼‘狗’。

阮青逍闭眼又睁,看着眼前面色灰沉的少年,微一迟疑,到底还是心软改了主意。

逍楚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阮青逍饮尽杯中茶水缓缓站起身,白袍拖曳,跪在地上的二人可以清晰看到他目中流露出的冰冷和漠然。

“再说一次,救你的不是我。”他看向逍楚河如是说,语气里有些不耐,“但若你坚持想留在观中,就必须证明你自身的价值。”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这一次的试剑大会,你以青逍观的名义去罢。”

话音落地,逍楚河那双染尘的眸子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少年像是重新找回了希望一般,如夜晚的繁星落入漆黑世间,将世间映衬的灼灼生辉起来。

阮青逍转身,轻轻一叹,他对这个少年,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之前失败的九十九次里,每一次都是在想尽方法去改变这个少年的命运轨迹,所以他整整失败了九十九次。

但是这一次,或许当真是存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了。

反正人固有一死,他不过是一抹游魂,已经偷得了九千九百年的时光,就算放在原来的那具身体上,他也活不了这么久。

除了有点对不起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师傅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的遗憾了。

这一次,就让他来看看,反其道而行之,这名少年究竟能走出怎样的路罢。

也算是他这些年来,除了回家外唯一的执念

阻止逍楚河原本的命运轨迹。

打定主意要去这一次的试剑大会,所以青逍观目前的观主,也就是青逍道主的大徒弟,外界称其为晚夜仙君的洛易,特地给阮青逍备了上好的马车。

出行的这一日。

长长的白石阶梯一路往下延伸至缥缈的云雾中,观下停着辆由四匹俊疾兽拉着的奢华马车。

乍看到这辆马车时,阮青逍眉心就是一抽。

从云中流泻的阳光,为马车车身镀上一层耀眼的赤金,四面车厢皆由白绸轻纱装裹,被山顶的风一吹,向着四周微微飘荡。

车檐四角挂着的四只雕刻符文的白玉铃铛,正随着轻纱的飘动被带得叮铃作响。

……这他娘的哪里像是一个老人家的座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头藏了什么千娇百媚的女娇娥!

阮青逍:“一个老头子出场排场要这么搞的么?!”

九九九笑嘻嘻的回答:【因为身份呀,宿主大大不要忘记你现在可是闻名大陆的青逍道主呀!难得一次的出场,排场搞起来!Come!gogogo!】

阮青逍:“……你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九:【嘻嘻嘻嘻……】

被这笑声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阮青逍毫不手软的屏蔽了这个坑货系统。

但最终,他也只好接受洛易的这个安排。

临时再去找一辆马车是不行的,还是因为青逍观中人,每每逢这个时候都会提前几日上路,从城镇山野间行过。

一是可顺手替百姓拾掇一些扰人精怪,二则是为了增加观中弟子的独立修行能力。

所以阮青逍总不能混在一堆小弟子里,同他们一道骑兽去的。

那不仅会叫众人都不自在,还会显得极其没有排场。

谁家老大会去和小弟子们挤在一起啊喂!

他施施然撩帘进了马车中。

这马车不仅外观华丽,内里也是极为宽敞和舒坦,两旁是铺着狐皮又放着软垫的坐位,中间矮案上摆满瓜果,一方小小的香炉正燃着袅袅青烟。

“师尊。”凌傲羽隔着一层织金的奢华帘子在外头唤他。

“讲。”

阮青逍慢条斯理收回落座后翘起的腿,换了个板正的姿势坐好。

幸好这些小子们对待他都十分恭敬,不然要是哪一个莽撞,随随便便掀开帘子,一眼看到他这没什么正经的姿势,怕不是连魂都要吓没了。

外面久久无声,阮青逍一纳闷,心中道这小崽子是怎么一回事,他抬手撩开半截车帘子向外头看去。

这一看倒是叫他气笑了。

透过撩起的缝,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少年身影,正站在离他车驾不远处的地方拉拉扯扯。

听黑衣少年道:“不用去麻烦先生了,我同你骑一匹就行。”

白衣少年面上流露担忧,“外面风大又要一路颠簸,你不是还要参加试剑大会拜师吗?身体都还没有彻底好透,怕是拿不到什么好名次的。”

黑衣少年抿了抿嘴朝马车这端看过来,阮青逍一惊,当即收手,车帘悠悠垂下,将他看过来的目光尽数挡下。

逍楚河漆黑的目中印入一闪而过的身影,还有微微晃动的车帘。

他唇角微扬,落在凌傲羽眼中,却是一个充满苦涩的笑意,“老先生一直都不喜欢我,我不想再去脏了他的眼。”

凌傲羽握拳猛捶了他肩头一下,“我刚才就是要和师尊说这个事,你非要将我拉过来,不要担心,师尊虽然表面看着很凶,但其实人很好的,对观中弟子也好,你多同他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扯着逍楚河的手臂,将他往马车那端拖拽去。

马车里的阮青逍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心道他这条件反射也忒过头了,他在心里唤了几句小九想要吐槽,半天没等到回应,才想起这坑货系统被他给屏蔽了。

他压了压眉心,正要解禁,外面却又传来凌傲羽恭敬的唤声。

“师尊。”

阮青逍:……

还没完没了了这是。

“讲。”

他没好气地瞪着帘子,像是在瞪外面那个被鬼迷了心窍的少年。

凌傲羽的声音犹犹豫豫,“师尊…逍,逍公子身体不太好……试剑大会……”

阮青逍:……

他以往那九十九世里怎么就没给看出来,这小狗崽子竟然能对那小兔崽子如此掏心掏肺。

阮青逍都恨不得把他眼皮再给撑大一点,让他好好去看看那个小崽子的真面目。

想到过往那些模糊记忆,这两小崽子掐一起不是打骂就是你死我活的场景,再看看现在……简直尼玛没眼看了。

想来那些世里的凌傲羽,是绝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爱护逍楚河的一天。

但凌傲羽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阮青逍既然已经做了让他参会的决定,就不可能让他带着伤参加试剑大会。

可若让他和逍楚河两个人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呆着,他倒是宁愿把马车让给逍楚河,自己出去和小弟子们一起骑兽。

但这显然不可能,于是……

看着爬上马车,坐在对面,十分有礼地冲他说叨扰先生了的小崽子,阮青逍面无表情,在心里咧了咧嘴,呵呵

他轻轻嗯了声算作应下,转而就闭上眼详装清修,将眼不见为净五个字诠释彻底,实则正解了小九的屏蔽,和它一便吐槽一边起咔嚓咔嚓地嗑起瓜子。

闭着眼的阮青逍全然不知,这举动落在对面少年眼中,却勾起他内心极为旖旎的回忆。

逍楚河垂着眼,温柔的余光不声不响地落在对面,连领口都一直掩到脖颈最高处,穿裹十分严实的老人身上。

他师尊的这个趣味实在是不怎么样,但却不得不说很称他的心。

一想到那张在月色下惊为天色的脸,逍楚河就觉全身的血液在顷刻间燃烧沸腾起来,他的师尊就应该这样被淤泥覆盖,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窥看到那泥下藏着的世间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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